他起身,走到了殿中,抬了抬手,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宋廷的腐朽。
“知道朕为何说最坏的结果吗?”李瑕道:“这是决心。哪怕宋军逆长江而上,攻克重重险关,夔州、万州、忠州、涪州,一年两年三年,朕也要先把燕京打下来。”
郝经道:“即便如此,想必唐军也需花费大量的兵力、粮草,那这北伐,只怕更难继续下去了?”
“是吗?”
“然而形势比人强……”
“唐皇陛下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态之严重。外臣有一句肺腑之言,外臣心里,其实真希望看到唐皇有一统天下之日。”
“那朕为你补充几点。”李瑕道:“一桩桩说吧,忽必烈是去年年初派真金前往吐蕃的,而在这之前,前年十月,朕还在宋境之时,他便派人去见了白兰王恰那多吉,以及朵思麻首领勘陀孟迦,要求他们出兵攻打朕的腹地。”
他是当世大儒,今日也是有备而来。
“再说些你不知道的。”李瑕道:“恰那多吉死后,他的妻子,也就是阔端之女墨卡顿,联络了吐蕃首领公哥藏卜反对朕派去的八思巴,又联盟了勘陀孟迦。今年三月,他们一共集结了三万兵马,想要趁着朕与忽必烈大战之际出兵……不错,贺兰山之战已过去半年了,他们才打算出兵,好好烧杀抢掳一番。”
“外臣句句肺腑,请陛下明辨。”
“自然是朕杀人时题在墙上那一首。”
依旧得不到回应。
郝经张了张嘴,有些迷茫。
“外臣……”
郝经气势一滞,停了一会,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经历过中原丧乱!”
“因为蒙元是异族,因为朕压根就不信你那套行中国之道则中国之主。”
颇为生硬的一句话,郝经终于开始说他想要说的问题。
此时已经能进城,郝经摇头笑了笑,进入城中,发现真定府城中竟还有百姓在走动,若不是来往兵马众多,仿佛太平时节光景。
彼时正是傍晚,远远传来了钟声。
李瑕终于看了郝经一眼,问道:“说完了?”
但看不到。
“贾似道居然敢离开临安。连朕都算不清楚在他身后有多少人想要抢他的位置、取他的性命。就那种党争不停,内斗不断的朝廷,他居然敢离开朝廷西征?”
“哈哈哈,你当忽必烈是君,人当你是狗!”
“唐皇陛下,天已然入冬了。”
郝经又是一滞。
郝经道:“若让外臣猜,张弘道已听说了夔门失守之事,因此他乱了分寸,太急于求成了。”
一首诗念罢,他抬手指了指郝经,又道:“你是个读史的,看你诗文也非不明事理之人,缘何给胡虏为走狗?”
也没有点火炉,到处漏风,冷得厉害。
“不待。”
“唐皇犹不足取天下,而中原百姓不可无人牧守。”
李瑕终于反问道:“若有十年生息,朕再北伐,你降朕吗?”
不想,到了驿馆,仅等了半日,李瑕便已答应见他。
“那为蒙虏当说客,你羞吗?!”
这样气度不凡的汉家天子,确实是他曾经一直在盼的,忽然见到,竟有种梦境成真的感受……唯独还太年轻了些。
“但你们的军心就是乱了,张弘道急了,所以死了。”
“嗯?”李瑕反问道:“谁告诉你张弘道死了?”
郝经如遭电击,张了张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李瑕已走近了他,道:“朕北伐,不破燕京誓不还。这句话绝不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