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谓欲速则不达,以唐皇眼下之实力,尚不到可一举功成之机,何不待来日?”
“不知唐皇陛下可有意识到,今日唐军与元军对峙之地,正是宋、辽之交界?”
郝经又道:“外臣知道,唐皇为了北伐,也曾亲至西域、南征宋国、北攻河套、遣使吐蕃。为的便是先安抚四隅,再收复中原。可惜唐皇没有做好,或者说哪怕唐皇做得再好,一旦有独霸天下之势,各方依旧会蠢蠢欲动。归根结底,在于实力犹不足。”
他对李瑕真的是闻名已久了,彼此之间的交集也很多,但此时初次见到本人,还是愕然了一下。
“朕信你。”李瑕道,“但告诉你,你看走眼了。”
郝经一愣。
“唐皇十年之间创此基业,伟哉。然而立国时短,终究是国力不足,这般兴师动众,不知钱粮用度还可支撑到几时?”
龙兴寺是隋开皇年间所建,赵匡胤征河东时驻跸于此,又扩建了一番,规模宏大、气势磅礴,有大小殿宇十来间。
“食君之,忠君之事,尽臣节,何来羞字一说?”
“大元早已遣重兵驻于保州,唐皇不死心,以为凭借张弘道可在年前攻破保州城,可如今张弘道一死,唐河一战唐军大败,士气低落,加之大雪不停、粮草告罄,于唐皇而言,也该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了。”
郝经抚须笑道:“若怕死,老夫便不来了。”
郝经抚着长须,叹息一声,道:“还有两桩事,本不该说的。外臣可私下告诉唐皇。一则,我主已联络了海都,海都已答应与大元结盟,此人一心所求唯有自己的利益,眼看兀鲁忽乃势弱,立即便起了并吞伊犁河流域之心。”
“恰那多吉是阔端的女婿,勘陀孟迦是忽必烈南征大理时被完全收服的。吐蕃路远,忽必烈的使节去年七月见到恰那多吉,之后又赶去见勘陀孟迦。去年十月,他们开始集结兵力,但在这个时候,恰那多吉死了。没多久,便是贺兰山之战,忽必烈大败。”
像是因为太不确定了,有些话李瑕并不敢说死,只好又道:“最坏的情况,宋廷取了川蜀,又如何?朕从他们手里抢过一次,再抢一次很难吗?”
郝经等了一会,继续道:“外臣粗略算过,以唐国举国之力,打完贺兰山之战已是勉强,之后又贸然北上,实属不智,只怕此时国库已然见底了吧?”
“出发!”
很快便有一队骑兵从风雪之中出来。
队伍遂继续向南,往真定府而去。
李瑕见他还没说完,目光又落回了折子上。
李瑕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头看郝经一眼。
“但对于唐军的士气却是不小的打击。”
“外臣惭愧,许是唐皇太自负了。”
怀着这种略略不安的心情,他步入殿间,俯身行礼之后抬头看去,见到了李瑕。
“朕告诉你什么是形势!”李瑕喝道,“抛开最坏的结果不说,朕很惊讶贾似道敢西征,朕真的很惊讶,因为朕比你们更了解大宋朝廷。”
“罢了,不必将你那套托辞说出来污朕的耳。”
为首的唐军校将掀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大声道:“郝先生是吧?!敢来求见我陛下,不怕死吗?!”
郝经依旧摇头,表示不信。
进城门的时候队伍稍微等了一会儿,赫经特意下了马车观察着城墙,发现城墙上连一道刀划的新痕都没看到。
见面的地点在龙兴寺行宫。
“不会。”李瑕道:“朕告诉过他,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宋军占据川蜀,迟早也能拿回来。宋军毕竟不是像蒙虏一样的强盗。”
“唐皇陛下应该已收到了南面的消息了吧?”郝经道,“外臣不妨直言,宋廷已经约定出兵二十余万攻取川蜀。川蜀乃唐皇陛下之根基,不可不防啊。”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晾上几日,被为难一番才能见到李瑕。
“到时,外臣必归附。”
“不必多礼,朕一向很喜欢你的诗。”
“朕忙,你有话就一次说完。”
“哈哈,走狗还不配知道,等你投了我皇再告诉你不迟!”
郝经直接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威严。
“那就不说笑,朕读过你不少诗。”李瑕道,“石郎作帝从珂败,便割燕云十六州。世宗恰得关南死,点检陈桥作天子。汉儿不复见中原,当日祸基元在此。称臣呼父古所无,万古诸华有遗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