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中目光一动,若有所思。
“听说北面,李逆与蒙酋开战了?”
“你怎么知晓?”
这让贾似道也找不到借口,道:“那便拿出个阻止流民往西的章程来。”
今日这一场老友相见,从进门到现在,陈宜中表现出的热忱与真诚,也许就是为了点出这四个字。
“器之你终于回朝了。走,进去说,今日为了你们来,我特地去讨了好茶。”
陈宜中目光看去,眼看曾渊子马上要触怒贾似道了,站出来道:“平章公,曾相公之所以在意此事,因近来去江陵的流民越来越多了。”
一阵笑声传来,陈宜中从廊下转了过来,人未到而声先至。
“故而你投靠贾似道门下?”黄镛微微讥嘲。
陈宜中道:“声伯兄,当年我们才进太学,你便泣血上书‘今五六十州安全者不能十数,败降者相继,福何在耶?’直言国势倾颓,你我皆知这大宋不是能让他们再这样歌舞升平下去的太平盛世。”
大堂上已有许多官员正在候着。
陈宜中也知道此事,闻言也是叹息一声。
“与权,你真觉得我等当年伏阙上书毫无益处?”
“我打算让你们起复为官。”陈宜中道,“声伯兄若肯,任监察御史如何?器之,我想起复你为枢密院编修,可好?”
“为了对付丁大全,我等险些断送一生前途,蚍蜉撼树。”陈宜中感慨,道:“到最后,丁大全却又被人像蝼蚁一样摁死了,此为权势。而我等当年,想法太简单了。”
“谢翁公,是北边有消息回来了?”
自从大宋与李瑕议和,李瑕就在江陵驻军并设置官员,用来从大宋吸纳人口。
“不然呢?”
在这人离乡贱的年头,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下官任职户部以来,发现朝廷户籍簿书混乱,遂有士族豪绅勾结地方官吏,隐瞒土地,使得公田回买不足。地方官遂夸大百姓田亩数量,逼百姓多卖田地。百姓既无如此多的田地,如何卖为公田?还有官员为了政绩,务求多报买田数,凡六七斗租之田,皆作一石租之田上报,待收租时,原额有亏,又要原来的田主补上,逼得百姓倾家荡产!”
“世间善恶分长短,善是青松恶是花。”
“不错,民以食为天,田地乃国家之本,如何不重要?行公田法本是良法美意,但经地方下吏之手,已成了害民的弊法!”
“与权,你打算如何做?”黄镛问道,语气与方才已不同。
因看得出曾渊子说这些不是因为其自身利益,贾似道才没有发怒。
想到朝堂上确实不该由贾党一家独大了,两人遂答应下来。
葛岭别院。
陈宜中目光灼灼,一脸诚恳道:“我与你们说的,是指做事的办法。”
“知道了。”
但若细看,他脸上的皱纹已然很深,尤其是眼角的鱼尾纹,敷再多的粉也盖不住。
众人都知道“去江陵”是什么意思。
说了黄镛巧遇唐伯虎、说了被发配出城时刘芾的诗。
“我等闹出声势,昭丁党之恶状,故而众人皆知丁大全奸臣也!他并非像蝼蚁被摁死,而是由公论惩治。”
他故意这般说,像是想看看他们都觉得哪件国事更重要。
这些话,贾似道已经听得太多了。
“平章公……”
“够了!”
刘芾、黄镛皆有触动,默然不答。
说话的是如今的户部尚书曾渊子。
他大步先到了刘芾面前,热忱地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