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混凝土筒子楼一层住三户,楼道狭窄,对面楼挨得很近,光线十分不好,上午十点钟的时间,窗口被阴影覆盖,微弱的光在昏暗楼道里扩散。
她一转头看见说话的人时,浅浅薄光铺在少年过于精致而纤丽的眉眼,泼墨似的瞳仁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潭,镶嵌在线条优美的眼窝里,窗台切割的一半阴影游弋在他像是象牙精心雕琢的完美侧脸。若说瑕疵,那便是印在他右眼处的暗红胎记。
无论看多少次,姜犹一样感到惊艳。
这是同样住在六楼的邻居,当初她搬过来的第一天,遇见晚班回家的少年。
想着以后就是邻居,便与他多聊了几句。
后来住在同一层,经常碰面。一来二去,稍微熟悉了些。
少年名叫祁俞白,年纪不过十几岁,也是和原主一样的穷苦人。听房东说起过,他好像是外地逃来的,在海城一个亲戚都没有,也没有文凭,在海城一所地下赌场当保镖,常常满身是伤地回来。
姜犹点头应道:“嗯,昨晚有点事,在外面睡了一晚。”
舞厅只排夜班,她平常六点上班,凌晨两点下班回家,有时会加班,最晚三四点才能下班。这是她上一周班得出的经验。
祁俞白会这样问,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凌晨下班,经常会遇见同样下班回家的少年,差不多七天有四天遇见。
他在赌场上班,下班时间也很晚。
祁俞白目光飞快地扫过披在她肩膀的男士宽大外套,以及穿在她脚上的军靴。额角微垂,上半脸被阴影吞没,不再出声,开了旧木房门进了屋。
正要抬手告别的姜犹见状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收了告别的手,转身继续开门。
少年脾气孤僻古怪,事实上除了她,这层楼的邻居想和他打招呼,他都是冷漠回避。当然这件事姜犹并不知道。
姜犹开了房门,抬脚进屋时,后背感受到一道窥视感,回身看了看,窥视感又莫名消失了。
‘好累,先洗个澡吧。’她没再关注那道奇奇怪怪的异样,阖上门,脱了外套,走向浴室。
屋子陈旧简陋,不过各项设施齐全。独处时无需在意人设,她泡了个热水澡,精神清醒了些,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两菜一汤,填饱肚子后,她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睡觉。
待她睡沉。
一个小时之后。
客厅玄关处的房门金属把手发出细微声响。
‘咔呲’
两秒不到,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室一厅,勉强三十平米的出租房,睡在卧室的姜犹有一个习惯,睡觉前喜欢拉上客厅卧室里的窗帘。
本就光线不好的筒子楼,在窗帘遮住外面稀疏薄弱的阳光后,客厅陷入黑暗,不见半分光亮。
踏入客厅里的黑影熟练地脱下鞋子,穿上藏在最里层的男士拖鞋,再将自己的鞋子摆正放在玄关鞋架上。
他当看见鞋架上的厚底大码军靴时,抬手的动作一顿,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少顷,忽地拎起军靴,走到窗边。
六楼最底下,摆在一个开盖大垃圾桶。他伸手一丢,干净军靴极准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浅淡的薄唇满意地勾起。
黑影重新拉上窗帘,先去了浴室洗了个澡,来到卧室大床旁,他捡起被姜犹随意丢在地上的衣服,重新折好。
然后将脏衣服放进脸盆里,躲在卫生间洗干净,挂到窄小阳台外支起的绳子上。
被高楼遮挡分割的稀疏阳光洒落在拧干水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