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刘老幺恐惧的情绪终于调整过来,只是不敢睁眼,方才吊儿郎当的态度此刻变得如临大敌。一路上叽叽呱呱,在见到阴魂之后,整个人尤为安静。
一辆面包车里的其他亲戚奇奇怪怪地朝他们这边看了两眼。
“老幺怎么了啊?”比他大一些的亲戚担忧地问。
刘老幺使劲摆手。
看见的那一幕直接击碎他二十年来相信科学的坚固信念。虽说他爱看恐怖片,但电影里的都是假的。可自己刚刚看见的鬼,是真的。
他不敢再对姜犹有半点轻视,眼皮睁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靠近。
“老、老老老板,我以后都会见到鬼吗?”
鬼魂无处不在,若是这辈子每天见鬼,他不被吓死,都会被抓进精神病院。
姜犹递给他一张纸巾:“把眼皮上的牛眼泪擦干净就不会见到了。”
没错,她抹在他眼皮上的便是牛眼泪,牛眼泪并非牛流的眼泪,而是以薄荷、牛黄、甘草捣碎混合加热冷却后再加上适量的尸油。作为媒介,通阴阳,可见鬼怪。
这是纸扎师初学时掌握的道具,不是所有纸扎师都和她一样,天生阴阳眼,只能依靠这类道具,与阴界搭上联络的桥梁。
若非干一行的师父,通过牛眼泪见鬼,会高烧一夜。等天亮,阴气消散,身体就会恢复正常。
这也算是给他吵着闹着要见鬼的一个小小惩戒。
刘老幺舍不得擦掉,揪着纸巾,犹豫了几秒,扭扭捏捏地说:“我再过几分钟,再擦可以吗?”
恐怖多,但没寻求刺激冒险多。
姜犹随他去了,路途还长。来之前算过,距离死劫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她休憩阖眼,环臂而躺。
乡路修建得不如城市平坦,颠簸摇晃。
……
刘老幺看了十几分钟外面的鬼魂,从刚开始的惊恐,到现在的平静。甚至还打算和它们对话,不过那些鬼魂理都不理他。
他失望地收回眼,目光无意落在前右座椅休憩的纸扎店老板身上。
沾了牛眼泪的眼皮灼烧褪减,可模模糊糊,看见一小团黑雾。随着黑雾看过去,竟然是从纸扎店老板身边背包里散发出来的。
心脏因恐惧砰砰作响,寒意直窜脑门。但终究还是好奇心占据上风,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偷偷把背包拿过来,打开看看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然而,手指越靠近黑色背包拉链,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越发强烈。
迫使他想起遗忘已久的一段记忆。
黑咕隆咚的走廊,钻入肺腑的丝丝阴寒,以及萦绕不停的诡异嬉笑声。
——“哥我害怕,我们还是走吧。”
——“你这崽子,本来就不想带你来,你自己死乞白赖要跟来……”
——“这里真是精神病院吗?哥我好像听到了读书声。”
耳边响起陌生又熟悉的对话,刘老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牙关的打颤,血液都像是冻僵了一样,藏在大脑深处的极致恐惧笼罩全身,他想要求救,但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
那段儿时的记忆太过惊悚可怕,他潜意识将其屏蔽。但现在不知为何,屏蔽的记忆突然翻了出来。
刘老幺无比后悔,覆盖惊骇的双目通红,眼看着自己的手指逐渐靠近那个黑色背包,而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黑雾骤然扑面而来,一股股阴寒钻入他的口鼻耳朵,眼珠飞快转动,车内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常。
……
定闹钟睡了一个小时的姜犹,看了眼时间,还剩不到半个小时,刘家子女的死劫就到了。
她正要拎起搁在旁边的背包,猝然与一双不知盯了多久的眼睛对上。吓了她一个激灵,待她看清那双眼睛的主人时,眼皮一耷,有些无奈地问。
“刘老幺,你盯着我干什么?”
也不知道他盯了她多久,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给人一种尸体的错觉。但又转眼,那双眼一如既往的雀跃兴奋。
“好奇啊,我第一次见道士,活生生的道士。”他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你认识林道士吗?他是真的会抓鬼杀僵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