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咏珊清笑一声,“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又怎么会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窦傅的身份,四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没有人找她。不知道自己在世上是不是还有亲人,也不知道亲人是不是在寻找自己。这个实际上只有三个人在关心她的失忆情况,她自己、窦傅和医生。
找回四年以前的记忆,是她唯一能找回自己的方法,她似乎并不甘心一辈子在疗养院里做一个没有过去的咏珊。
“那你身上的伤?”
“应该是四年前的伤,我醒来之后有的伤口还没愈合,医生说我的失忆可能是外力撞击大脑和自身的应激保护共同作用导致的,你能看到的已经是最轻的伤了。”咏珊说完之后双手交叉护着腹部搭在大腿上,手掌不停地摩挲着手臂裸露的皮肤,仿佛在缓解着不安的情绪。
罗勒清楚,伤疤就算好了,也会习惯性地感觉到痒,那是疤痕增生带来的让人感觉皮肤下好像有蚂蚁在爬行的刺痛,钻心挠肺的,有时候甚至会让人整夜无法入睡,忍不住用手去抓挠。只有在接触冷水或者冰凉的物体,才能稍微降低这种痛苦。
咏珊全身都是这样的伤痕,包括那张好看的脸,一半天使一半恶魔。
心疼的情绪写满了罗勒的脸,她既想咏珊想起来到底谁对她做的这件事,将那个罪大恶极的人绳之以法,更担心想起来全部事情之后,咏珊会经受什么样的精神创伤。
“这四年来你有想起过任何事情吗?”
咏珊摇着低下的头,牵强扯起的嘴角都是苦笑。
应激式失忆本来就是人在面临极端情绪或身体压力时发生,例如遭受暴力、目睹死亡、严重车祸、自然灾害等。在这种情况下,个体可能会暂时性地忘记与事件相关的记忆,以保护自己免受过度精神伤害。
疗养院能请到的医生应该都是专家,这四年的精心治疗之下,咏珊都没有想起从前的记忆,可能是那段过往太过痛苦。
罗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窦傅不是警察吗,为什么不让他查一下失踪人口记录,说不定能找到你的家人。”
咏珊的表情也是一愣,“窦傅是警察?”
比起震惊,咏珊感受到更多的是背叛。她从未听说过窦傅的职业,如果窦傅是警察完全可以查到她的身份,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里,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经历,这一切其实可以顺着藤蔓查下去。
“是,他是刑警,”罗勒也没想明白窦傅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让咏珊和家人团聚,反而四年来都一直在这个疗养院里待着,还要用假名。
除非她没有了家人,而且有不能抛头露面的理由。
罗勒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触目惊心的疤痕。
现代的法治社会,什么情况才会对这么狠毒地对待一个人,对待她的人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如果她继续露脸,会不会被再次盯上,又或者她本身就是某种罪责的证据,在官官相卫的灰暗交易里,她就是某些人的眼中钉
想到这里罗勒居然发现,她在给窦傅想说辞,在往阴谋论的方向思考,在刨根问底地设想每一种可能性。这才是她原来擅长的事情,不是在儿童福利院做一个保洁阿姨,每天扫地擦桌子。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她会不会也是一名警察?
可是怎么会有警察失踪三年没有人寻找?
她在三年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她本来是录州市人,为什么又会突然去到隔壁省的向峨市?
一直没说话的咏珊拿起水杯将杯中的花茶一饮而尽,杯子被重重地放到茶几上,站起身说,“我要见窦傅,我要他帮我查我的身份,我有权利知道我的家人是谁。”
罗勒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没有说话。
咏珊看到罗勒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就她站着的举动在这个房间里显得不合群,在一间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不合群,只是一个比较基础的说法,她没想到罗勒居然没有跟着附和。
客厅里造型是紫色郁金香的时钟上,分针已经慢慢地走到了‘6’这个数字,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吃饭了,罗勒已经逐渐感受到了肚子的抗议,因为她早上醒得太晚,护士没有叫醒她,所以她错过了早饭。
她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可以聊的共同话题了,“我先回去了,如果你想找我的话,我就住在走廊尽头的那间,谢谢你的热水。”
说完,罗勒没有看咏珊的表情,站起来径直离开了‘女娲补天’号房。
在刚进去的时候,淡紫色的墙壁确实能给人带来温馨的感觉,可是坐久了,那种不和谐的氛围逐渐将她裹得严实,像是窥视了别人的精神秘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走廊里的灯比方才要更亮,也没有刚才的压抑了,走廊尽头的房门还是打开的状态,就好像在等着她回来。
走到门前,罗勒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认真看起了自己房间门口的简笔画,饶有兴致地环抱双臂看着这幅画,大致能看得出是山下有一个女人半趴着。
如果是五指山压着孙悟空,山就不应该只有一个峰,画的也应该是只猴子,而不是一个明显的长发女人。
罗勒在脑海中搜索着在儿童福利院里看过的神话故事,没有一个女人在山下的故事,三打白骨精是在白虎岭,那也该画个猴子在一旁。
“这是沉香劈开之前的华山,山里面住的是三圣母。”
罗勒回头,发现是来给她送粥的小护士,正笑着对她解释门口简笔画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