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新毅觉得,能主持大局的也就只有他了。
在省城大四实习的宋新月请假回来,就是为了参加这次特殊的家庭会议。
她之所以心情很郁闷,是因为大哥宋新毅早已提出了要将《清明上河图长卷》变卖的想法,而且态度十分坚决。
可是宋新月则觉得,省民俗博物馆才是《清明上河图长卷》的最佳归宿。
“月儿回来啦?哎呦,可把我这老闺女冻坏了。”
一进入客厅,母亲郝桂琴便迎了上来,拿着鸡毛掸子替宋新月扫去身上的雪片。
老母亲虽然患有老年痴呆,但还是最疼宋新月这个老闺女。
“来了,月儿。”二姐宋新凤和三哥宋新杰都坐在沙发上,几乎同时朝宋新月点了点头。
宋新毅站在窗前抽烟,扭头看了眼宋新月,并没有打招呼。
他将半截香烟摁灭在了窗台的花盆里,转身来到了茶几前,面色阴沉。
“人已经到齐了,咱们开会吧,一会儿我还有急事儿呢。”
宋新月打量了一下宋新毅,也没有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宋新杰身旁。
宋新毅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稿纸,清了清嗓子,腔调十足地念了起来。
“各位兄弟姐妹,大家下午好。今天是咱们宋家人第二百三十一次家庭会议,暨我主持的第一次闭门会议。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我们欢聚一堂,共叙亲情,共商大事。正所谓,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首先,我要祝福我们这个大家庭……”
“大哥,挑干货说吧,别整这些稀的了。”突然,宋新月拦下了宋新毅的话。
其实,宋新凤和宋新杰也早已如坐针毡,受不了宋新毅这充满官僚气息的开场白。
只不过,谁也不敢吭声罢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么多年也多少都习惯了宋新毅的讲话风格。
宋新毅是社区副主任,经常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官方会议,就算没有演讲稿,还满嘴的官腔官调。
宋新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是宋青山的掌上明珠,同时也一身正气,敢说敢为。
敢和宋青山和宋新毅顶嘴的,只有“刀子嘴”宋新月了。
宋新毅抬头看了眼宋新月,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没有说什么,将稿件扣在了桌子上,扫视了一眼所有人,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长话短说了。爸花了三年时间完成的《清明上河图长卷》,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卖掉。让这部伟大的作品在真正喜欢的人手里,这才是它最好的归宿,最大的价值!爸虽然是剪纸艺术家,但是咱们家境很一般。如果爸在天有灵,看见咱们兄弟姐妹的日子好过了,他老人家也一定会非常高兴!所以……”
“哥,最高兴的是你吧?”没等宋新毅说完,宋新月便抬起手,接过了话茬,“大哥,你这么积极卖《清明上河图长卷》,别以为我们都不清楚。赌博那几十万的烂账窟窿,怕是越来越填不上了吧?你只为了你自己,从来没为爸的声誉和这个家考虑过,从来没为宋家剪纸考虑过!”
“行了!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噼里啪啦说一堆,还有没有个大学生的样子!”宋新毅气得火冒三丈,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我愿意欠烂账吗,我是被人给坑了!我也是个受害者!你们以为我是为了还债,而我是为了这个家着想!咱妈身体有病,你们家境也一般,咱把作品卖了,既可以改善各自的生活,还可以把作品保留下来,这不是两全其美吗!新月,我是你大哥,不是你的仇人!你这么针对我,有意思吗!”
“大哥,我不是针对谁,我只是就事论事。”宋新月注视着愤怒的宋新毅,不卑不亢道,“《清明上河图长卷》是爸的心血,也是一辈子最得意的作品,更是关东剪纸的杰出代表。把爸的心血卖给一个不懂剪纸的,卖给一个利欲熏心的商人,爸如果活着也根本不会同意!捐给省民俗博物馆,让所有喜欢民俗文化、剪纸文化的人观赏,才是《清明上河图长卷》最大的文化价值!”
“行了行了,咱俩在这儿掰扯没有意义,也听听凤儿和小杰的意思。”宋新毅有些焦躁地抬了抬手,然后看了眼宋新凤和宋新杰,点燃了一根香烟,深吸了一口,“凤儿,小杰,说说你们俩的意思。是同意把《清明上河图长卷》卖掉,还是同意捐到什么狗屁博物馆!”
宋新月看着二姐和三哥,期待着他们俩的表态。
宋新凤和宋新杰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先开口。
宋新毅有点急了,看了看宋新凤,“凤儿,你先说!”
宋新凤犹豫片刻,深吸了口气,“大哥,月儿,都是自家人,有啥可吵的,商量着来呗。要不这样吧,既然这《清明上河图长卷》是爸的心血,那咱们就把它留下来,当作个家传的宝物,也算是对爸的念想。你们觉得咋样?”
宋新毅深吸了口烟,对于宋新凤的话明显不满意,所以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宋新杰。
宋新杰顿了顿,扫视了一眼所有人,面带微笑,“大哥,二姐,月儿,我听你们三个的,你们三个讨论就好,我弃权。”
“老三,你既然弃权,那就没啥好说的了。”一听宋新杰说弃权,宋新毅顿时来了精神,扫了一眼宋新凤和宋新月,“现在就剩咱们三个了,而且说法都不一样。那第一次会议就宣告结束,我街道上还有个会,回头咱们再好好想想,自己做出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最好的!”
宋新毅面色阴沉,起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