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不久,我刚刚知道,原来大学里的成绩并不是只取决于学习,还有一个占比很大的平时成绩。平时成绩取决于是否按时上课,作业完成情况和上课是否积极回答问题。就我和依依而言,课当然是不敢旷,作业也是不敢不写,唯独上课回答问题直接戳中了我们的软肋。回答问题和挂科联系起来,简直要了我的命。
英语老师让我们自由组队,准备一个简短的英语话剧。眼看着其他同学像是编排春晚节目一样准备着明天上课的内容,我却不知道要干什么。不只是上课回答问题,实际上每次班级活动到了自由组队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刻意地回避着我和依依,没有人想知道我是不是也想参与进去,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说。这种和学习毫无关系的东西却刻意换来实打实的分数,我怎么也想不通。于是我和依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课堂表现分排在最后。
昨天夜里被那一阵敲击的声音吵醒,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长时间都睡不着,走到窗台上发现了一只小黑鸟,把小鸟抱进来之后我再次回去入睡,这次入睡之前没有了颜泽的晚安,噩梦再次席卷而来,巨兽洪巴巴在我的梦里嘶吼着,庞大恐怖的月亮也在向我坠落,这种场面不管看多少次我还是会害怕。第二天早晨起来之后已经过了上课的时间,就像是原来军训的时候那样,宿舍里空无一人,依依不断拉扯着我的肩膀,眼含泪花地说:“初然,快醒醒啊,又要迟到了。”
看着只有我和依依的宿舍,又联想到了我想要和同学们组队时他们拒绝我之后看我的眼神,我总觉得我们被孤立了,这份感情原来一直埋在心里没有波澜,此刻终于开始微微发芽。我咬着牙把刚刚发芽的这份伤感掐掉,拉着依依的手向着教室狂奔而去。果然最后还是迟到了,我们进门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大半,我推开门之后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了过来。
我拉着依依小心地躲闪着目光,希望能在教室内找到颜泽,或者找个没人的角落赶紧坐下,可我什么还没有找到的时候,背后就传来老师的一句话:
“都迟到了怎么还好意思往后面坐,到前面来。”
我听到老师的话,首先感觉她是在批评我,一种没来由的委屈不知从何而来,在心角渐渐泛起了酸意,拉着依依回过头坐在了没有人的第一排。我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目光,但总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我,除了颜泽的目光没有恶意。
我一时语塞,想要给老师解释我起晚的原因,但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说,局促焦灼的心情迅速发酵,我神经质地说了一句:“昨天宿舍里有一只黑鸟……”
教室里哄堂大笑,一阵阵笑声从我身后袭来,就连老师也没忍住,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上课迟到的原因是宿舍里有只黑鸟,确实很可笑。
这种笑声很可怕,我淹没在其中,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十分可怜的精神病患者,结果每个认识我的人都说你这不是精神病,小孩子自命清高罢了,装什么装。每个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唾沫星子仿佛硫酸一样腐蚀着我: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好好承认,然后接受所有人的奚落与偏见,不能编一些黑鸟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奇怪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我果然还是没有被大家孤立么,虽然各种活动组队的时候大家都在回避我们两个,但此时他们却表现得和我很熟的样子。
讽刺么?
颜泽你赶紧笑呀,我只允许你笑,你的笑声把他们的都盖下去,我就不会难过了。
后面的高数课上,我赶紧跑到教室抢占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让颜泽和依依挡在我的身边,在他们的保护下,我偷偷留了一节课的泪。
仔细想来谁都没有错,只是我单纯地想要哭一场,消解一下心中不正常的情绪,颜泽和依依会无条件地容忍我任性,冲他们撒娇就对了,哭完之后满血复活。
现在我坐在半山腰上的一个石板长凳上,身边是我的偶像男友,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雨衣上,蹦出了更为细小的水花。
颜泽再次放下他正人君子的形象,伸过手来搂着我,用雨水浸湿的手指捏着我的脸。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碰到脸上很舒服。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他这个正人君子的形象是他自己胡编的,就是为了更好地占我便宜。
但是他在学校的很多女粉丝来找他的时候,他会很礼貌地保持距离。
算是,半个禽兽吧,半个禽兽不值得被我一脚踹下山去。
颜先生开始了他的说教。
“首先呢,并没有人鼓励你,你要相信自己很善良,大家也都是很善良的,可能有时候拒绝你只是迫不得已,心里不要想太多,不然容易过度曲解别人的意思。还有就是不要因为心里面的思想挣扎而烦恼,不管你想的是什么,心里有多少个声音,虚构出来多少个不存在的场景,这些都是你思考问题的方式,不能因为这个苦恼,因为它们都是你的一部分,不要逃避而是学会接纳,最后呢,觉得委屈就及时说出来,你不是一个人,我和依依就是你任性的资本,当然你只能对着我们两个任性哈……”
我乖乖地听着他说话,一边听一边点头,这是我和颜泽刚刚确立恋爱关系的时候就约法三章定下的规矩,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他讲道理我都要认认真真地听到心里去,如果意见不一致可以对他的理论提出质疑,听完之后任由我怎么撒泼胡闹。
等他讲完道理之后我的心情也平复地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可以用来撒泼打滚的理由了。
“所以,那只黑鸟现在在哪里?”偶像问。
我摇摇头:“消失了,我今天早晨出门之前特地去阳台看了看,黑鸟没有了,窗户开着,应该是飞走了吧。”
颜泽若有所思:“这只黑鸟可能就是你梦里的另一个印象。”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对,梦里的乌鸦,我也是这么想的。”
“看来我想的没错,梦里的东西一个个都被你看见,我们离解开这个梦不远了啊。”
“其实我觉得还是挺远的。”夜里刚做了一次噩梦的我再次回想起了梦中所有的细节,如果这些都要在现实中让我看到,那我还要受多少次罪啊。
就在我们闲聊的时候,一束光从山顶向下刺来,破开阴森森的雨幕。
一个人影从山顶上走来,脚踏沉甸甸的石阶,沉稳地走过每一步。他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断掉的树枝,树枝上还有几朵盛开的谈红色小花,花瓣时不时被风吹下,成为他的背景墙。
我忽然有一种中学生私下谈恋爱被年级主任抓个现行的感觉,下意识地想要往颜泽身后躲,可转念一想姑娘我都大学生已经恋爱自由了我怕个毛线,我们两个出来散个步都得两件雨衣一把雨伞,这人什么雨具都没有在这里瞎逛个啥?
路灯下,迎面走来的人影渐渐清晰。颜泽也好奇地定睛看过去。
“哎呀,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信不信我抓住你们两个告官去?”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超?!你怎么会在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我们两个都成年了,你情我愿的又不犯法,你拿什么告官?”颜泽说着将我搂紧,另一只手牵着我的手,故作亲昵。
偶像你在没人的时候可以放下你的君子架子,在李超面前就直接退化成禽兽了呗。
“故意显摆感情你快折寿了你。”李超指着颜泽骂。
颜泽松开了我,再次回到了他的正人君子的样子,不是因为真的怕折寿,而是我在背后狠掐了他一下。
“你也很可疑啊,怎么这个天没个女朋友还在外面瞎逛,伞都不带。”偶像问他。
“别提了,我表哥是咱学校林业管理系大四的学生,今天风这么大,他让我赶紧来看看他的毕业论文,这不,论文断了,而且顶上风大,我一不留神,伞给我刮跑了。”李超挥舞着他手中带花的树枝。
颜泽回过头看了看我,我知道他这是在征求我的意见。感情一直很好,处的时间长了之后就是有默契,我微微点了点头。
颜泽把我带的那把透明的小伞递到了李超的手里,犹豫了一下之后又把他手里的树枝拿了过来。
“拿了伞赶紧走,明天想着还给我。”
“谢谢哥,额……谢谢嫂子。”李超下山没两步又折返回来。
“对了泽哥,我正有个事情想要找你。”
“什么事?”
“咱们学校最近要举办一个王者联赛,你有没有兴趣?”
“早有人和我说过了,我没有兴趣。”
“再考虑考虑呗,奖品里面有一个很漂亮的平安扣。”
“那你给我点时间吧。”
李超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着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