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世子，好久不见。”沈家二房长子沈渊珩一身湖蓝色长袍，腰间坠着块玉珏，摇着扇子走到柏淮对面。
沈家二房沈策是庶出，因此沈家二房在京中并不惹眼。正妻元氏生有两子，一个沈渊珩，年十七，一个沈渊凛，年十二，膝下还有一女沈幼菱，是姨娘林氏所生，年十四。
柏淮连沈家大房都看不上，更别说庶出的二房，他坐在凉亭下的石凳上动也不动，端起茶杯刚想喝，想起之前的一嘴苦涩，脸色变了变，又放了下去。
沈渊珩也不在意他是否搭话，自顾自坐下，嘴皮子不停：“听闻最近世子后宅不宁，自己身体虚还有力气打人，连康王爷和过世的康王妃都受到牵扯，啧啧啧······”
“三弟，莫要多言。”沈渊白扫了眼对面柏淮逐渐难看的脸色，适时打断沈渊珩的话。
沈渊珩合起扇子，敲了敲桌面，“流言而已，世子若没做过，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您说是吧？世子爷。”
两人的目光一致落在柏淮的身上。
柏淮闻言只能不得已缓了神色，约莫是情绪太过跌宕，脸皮都僵硬了不少，他刚想要开口说话，却听沈渊珩又开了口——
“不过，有道是无风不起浪，一波才动万波随，世子合该想想自己是否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闹出此番风波。”沈渊珩凉凉道。
“本世子做了什么事，难不成你们沈家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柏淮没忍住开口问道。
沈渊白歉意地道：“世子莫要怪罪，三弟他向来嘴上不饶人。是非曲直自有他人评说，再说也只是无谓争执。”
“二哥说的是，小弟受教。”沈渊珩无所谓地道，浑不在意柏淮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柏淮憋了这么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驳斥，却出师未捷身先死，被堵了个彻底。
他仍不死心，起身居高临下睥睨两人，“本世子出身皇家，外人诽我谤我又能如何？只要陛下圣明，太后仁慧，自然知道本世子是如何冤枉！”
说完这句话，柏淮拂袖离去。
沈渊白冲蕴青使了个眼色，蕴青忙跟了上去。
不多时他跑得满头大汗地回来，“二公子，三公子，世子离府了。”
沈渊珩乐了，“康王世子如今怎的如此沉不住气？难不成他不知道这一举动更会给人留下话柄？”
沈渊白扫了他一眼，沈渊珩立即收敛起脸上笑意。
“你一来就挤兑他，他若还能坐在这儿好生同我们品茗游园，就做不出之前那些荒唐事。如今康王已经出手，想必会为他扫尾。”
沈渊珩一巴掌拍在自家二哥肩上，一脸认真道：“还是二哥更胜一筹，把他堵得好似那水里的乌龟王八，脸都快绿了。”
沈霁初得知柏淮离府的消息时，没有半点意外。他跟着她来沈府才叫她意外。
沈家这几个兄弟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三哥是明着嘴毒，二哥是暗着腹黑，鲜少有人能从这两人手里落好。
听到消息的沈父却不乐意，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阿初放心，明日为父必定为你做主！”
“爹爹要如何做？”沈霁初还真有些好奇。
“自然是多参他几本！”沈父愤愤道，“如此不尊长者，简直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关皇帝何事？
沈霁初不明白，但见沈父挨了沈母一个白眼，便也不再继续往下问。
和沈父沈母一同来到松鹤堂之时，堂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沈霁初边行礼边不动声色地在尚未见过面的人脸上流连了一番，之后便被祖母叫到了身边。
“怎地才来？我们可一直在惦记你呢！”沈老夫人拉着沈霁初的手，面上慈眉善目，上上下下看着，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劳祖父祖母忧心，方才有事耽搁了。”
至于什么事，她没说，大家却心知肚明。
“大姐姐说得可是大姐夫半点不顾我们沈家颜面，直接离府的事儿？”娇软的女声之中带着懵懂与好奇，猝不及防响起。
沈霁初看向发出声音的沈家幼女沈幼菱，浅笑着点点头，“妹妹说得不错。”
“阖家团圆的大好日子，说些不相干的人作甚？”沈父开口道。
沈策警告般瞥了沈幼菱一眼，示意她乖乖闭上嘴。
沈幼菱撇撇嘴，没有再开口。
“幼菱年幼，尚不经事，阿初莫要怪罪。”元氏笑着开口赔罪道。
元氏身形较为清瘦，未语先笑，一身的书香气，单看外表也是个好相处的。
“婶婶说得哪里话，妹妹说得也是实话，谈何怪罪？”沈霁初笑意不减。
站在沈家祖母身边，她把每个人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对于沈幼菱莫名表现出来的敌意不太理解。
记忆中原身的这个妹妹与原身虽不说多亲近，但尊敬还是有的，且沈幼菱性格活泼开朗，两人身为沈家唯二的两个女孩，原身也喜欢与她亲近。
沈老太太见她进退有度，并没有因康王府之事左了心性，不由得愈发满意。
“阿初还和从前一般无二，如此我便也放心了。”沈老太太拍着沈霁初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无论你是否出嫁，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便要和和睦睦才是。你跟祖母来。”
闻言，沈霁初便知沈家祖母这是在众人面前替她撑腰。还没等她细想，便被沈老夫人拉去了内室。
再次出来时，她身后的栖月手上捧着一副重金打制的红宝石头面。金色和红色交相辉映，却因做工精细而生生把俗气压了下去。
沈霁初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前世她祖母早逝，且她同祖母并不亲厚，如今陡然多了个慈爱的祖母，倒是个稀奇体验。
沈幼菱见状倏地攥紧手上的帕子，眼底的嫉恨再明显不过。
这副头面她喜欢的紧，明里暗里也同祖母说过，祖母却从来不松口。她还以为祖母是想着把这副头面纳进她以后的嫁妆单子里，却没想到是留给沈霁初的。
从前她身为庶女，一直避沈霁初锋芒，不争不抢，甘愿做陪衬沈霁初的绿叶。
可自打沈霁初出嫁后，家中只剩她一个，她才知道被人重视的感觉是如何美妙。
现在原先被忽视的感觉再次袭来，且比之前更加强烈，更加叫人难以接受。
沈幼菱垂下眼，掩住眼底的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