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沉默了片刻。“诸葛恪以士人自居,一言一行,皆有效仿其叔诸葛亮之意,一心想立不世功业。可能是担心以降将身份入魏,将来难逞其志吧。”
堂上的气氛突然寂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曹芳笑了一声,刚要说话,身边的蒋济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虽然不明白蒋济想说什么,他还是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顺势点点头。
“那就以后再说吧。”
蒋济抚着胡须,缓缓说道:“螳螂怒其臂以当车辙,说的就是诸葛恪这种人。大魏天下正统,不是江东那种偏安之地。陛下也不是孙权,不需要他这样的人来当大任,制衡朝堂。不降就不降吧,有什么关系。”
王广眼神复杂地看了蒋济一眼,躬身受教。
曹芳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心中暗骂。
王广这是话里有话,借诸葛恪之酒,浇心中块垒啊。
什么诸葛恪担心,根本就是王广对现状不满意,想为世家鸣不平。
作为寒门的代表,蒋济自然对这种苗头非常警惕。
曹芳挥了挥手。“公渊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唯。”王广躬身告退。
看着王广下了堂,出了门,曹芳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回到席上,拿起茶杯,却发现杯子里的茶已经凉了。
尹大目赶了过来,为曹芳换了热茶。
曹芳呷了一口茶。
带着姜味的热茶入腹,心里多了一些暖意,原本不快的心情也消解了几分。
与世家的斗争任重而道远,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广拐弯抹角的提出意见,而不是直接反对,已经算是进步了。
蒋济这样的老臣改变了态度,而且毫不迟疑地发声,反驳王广的试探,更是让他欣慰。
“陛下,当务之急,就是夺取濡须。”蒋济走了过来,提醒道:“武皇帝当年再征濡须,均无功而返。如今陛下一至即克,足以证大魏国运昌隆,武皇帝英灵不远。就算有些杂音异议,也不足为惧。”
曹芳微微欠身。“多谢太师教诲。有太师时时提醒,庶可无过。”
说完,曹芳重新起身,走到沙盘前,打量濡须坞的战场形势。
众人也围了过来。
“你们都说说吧,估计一下战场形势的进展。”
钟会率先发言。“臣以为,以目前的形势,三日之内,必有捷报。”
“这么乐观?”曹芳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臣不是乐观,臣只是揣摩到了征东将军的用意罢了。”钟会神色傲然。“近三百架的抛石机,打的不仅仅是坞中的守军,更是坞内的水道。连续打上两天,只要有十分之一的弹丸击中目标,濡须口就无法再行大船。坞内、坞外断绝,坞中残余的守军又能坚持到几时?”
众人听了,都眼前一亮。
就连蒋济都不由自主的打量了钟会两眼,眼中露出赞赏的笑意。
曹芳恍然。
不得不说,如果毌丘俭真是这么想的,那这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打造的三百架抛石机的确能见奇效。连续轰击三天,不用打,濡须坞就残了。
果然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