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管辂夸的是别人,毌丘俭或许会不以为然。
但管辂夸天子,他爱听。
在他看来,如果世上真有圣人,那天子就是最可能成为圣人的那一个。
别的不说,就凭手里这份作战方案,他就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子没有局限于濡须坞,而是让他做好长期对峙的准备,将吴国君臣以及近十万大军拖在濡须坞。
能战则战,不能战则等,将濡须坞作为一个练兵场。训练将士,实践战术,试验军械,为平吴做准备。一旦得手,就准备顺势渡江,直取建业。
总之,不管时间长短,一定要攻克濡须坞,否则绝不罢休。
孙吴集结十万大军在此,消耗巨大,看他能坚持到哪一天。
大魏当然也有压力,可是比起孙吴来,大魏的压力小多了。
这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自从司马懿接受邓艾的建议屯田后,淮南淮北已经积累了大量的粮食,就放在淮水沿线的粮仓里,够十万人吃上四五年。
控制了东兴堤后,这些粮食可以源源不断的运往濡须坞,和吴国拼消耗。
这是一个笨办法,却也是一个无法破解的必杀技。
从这个作战方案中,毌丘俭看到了天子的决心,更看到了天子对他的信任。
有了天子的支持,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不仅要攻克濡须坞,更要将平吴的大功牢牢把握在手中。
征东将军名至实归。
因此管辂说天子是圣人治国,他觉得太对了。
毌丘俭随即命人设宴,为管辂接风。
席间,两人自然而然地说起了中原形势。
管辂因相貌不佳,一直没做官,经常在外游历,以相术成为权贵的座上宾。去年被举为秀才,曾到洛阳,与吏部尚书何晏见过面,但谈得不愉快。
起因是何晏问前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三公,还说那几天总梦见鼻子上有青蝇,是吉是凶。
管辂当时没好话,明里暗里损了何晏一顿。
结果何晏很不高兴,官自然也没做上。
毌丘俭听了,忍不住说道:“公明,鼻为山根,所以长守贵也。青蝇臭恶,而集于鼻,是妥妥的凶兆啊。”
管辂笑了。“没错,这本是曝尸之兆。年初高平陵生变,我本为何晏难逃一劫,没想到他竟然活下来了。我很是好奇,就又去了一趟洛阳,发现他面相上的劫难已过,甚至比以前还好一点,甚是奇怪。打听之后,才知道与天子有关。”
毌丘俭沉吟了片刻。“何晏没有获罪,的确是天子仁慈,但何晏尚公主,就算有罪,也不至死。这青蝇聚鼻的凶兆又从何说起?”
管辂用筷子敲了敲杯盘。“何晏本来有两必死。其一是他与曹爽牵连太深。如果曹爽伏诛,何晏也难逃一劫。其二是五石散。五石散性热,久服则肾水枯竭,肝木焦枯,岂能不死?”
“那现在……”
“他不服五石散了,据说是天子不喜。”
毌丘俭哑然失笑,想了想,随即又恍然大悟。“所以,你说天子是大势,是因此而发?”
“不仅如此。你对钟毓有印象吗?”
毌丘俭点点头。“颍川钟氏家主,少年成名的雅士,岂能不知。”
“我来行在之前,见过他。”管辂喝了一口酒。“他有点慌。”
“慌?”
“想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