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翰林院大学士傅玟已经汗流浃背,翰林院负责在所有考生复查完自己的答卷后保管这些答卷。
虽然都是已经批阅过的,但其中内容也有一定价值,收录起来或许有用。
若是尚成知的状元答卷被人轻易地拿走,那他这个大学士也就做到头。
傅玟神情紧张地看向冯慧思,期待着她能再说点什么怼回去,不然他就要自己上阵了。
但是他都已经五十三岁了,再过两年他就准备告老还乡了,他可不想自己的人生有什么污点。
傅玟瞪向贺伟腾,他们两个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么就要把他拉下水。
一时间没人说话,傅玟叹了口气,还是得自己为自己搏一把。
“启禀陛下,启禀太后娘娘,臣身为翰林大学士,负责管理翰林院一应人事物,却从未听闻失窃之事,万望陛下明察。”
“傅大学士不必如此担忧,本官不是会做鸡鸣狗盗之事的人,这份答卷并非是收录在翰林院中的那份,而是尚参议亲自答写的文章,这文章资质平平,难堪大任,可尚参议却登步金銮殿,状元及第,做了天子门生,在下就想问问诸位,这文章可堪大任?”
冯慧思刚刚虽然只扫了一眼文章的首尾,能确定字迹用词语气与尚成知几乎没差别,但是文章质量与尚成知差了十万八千里。
眼前这份答卷只浅薄粗糙地道出大冀税收有问题,却说不出来究竟哪里有问题。
冯慧思听尚成知说起过他在殿试时所写的文章,尚成知认为税收的本质是充盈国库,国库的意义是回馈民生。
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若是税收过于繁重,就犹如水与舟之关联,翻覆向来由水定。
前朝因苛捐杂税而导致民不聊生,或是民众起义的事情就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尚成知提出的做法是,税收可衡量不同人家的情况后再确定数额,且每年征收数额要有所变动。
若是以统一标准强制征收,就会导致一部分受天灾影响的百姓一蹶不振。
尚成知出身商贾,明白商贾与商贩的区别,税收对两者更是应当区别对待。
若是出现因为要交税而榨干百姓银钱,造成饥荒或是更大的灾难,然后再从国库拨钱赈灾。
看似国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可实际上赈灾的钱财粮食却被层层克扣,平民百姓的生命正在被快速消磨,税收便失去了意义。
这本是一篇言辞恳切又敢想敢写的好文章,至今都还在后辈学子手中流传。
冯慧思突然笑了几声,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因为跪的太久她的腿已经酸痛麻木,她踉跄地站不稳,却目光坚定。
“尚书大人,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问您。”
“郡主请讲。”
贺伟腾已经不敢看冯慧思了,他跪在地上弓着腰,声音颤抖,全凭一口气撑着他没有立刻磕头求饶。
“您从何断定这份答卷就是出自我夫君之手?”
“只要找来尚参议平日里书写的文章对比即可,不仅是字迹,措辞语气都一模一样。”
“贺尚书对我们全家上下真是关怀备至,叫人感动,您对我们如此上心,对自己的政务可也有这么上心?”
“郡主说的是,正是微臣对自己的分内事用心,才不能容忍舞弊之事发生。”
贺伟腾还能反驳得这么漂亮,这证明他这几十年官场也不是真的白混了。
可惜,草包终究还是草包,滚了一圈金粉风一吹就原形毕露了。
“尚书大人口口声声说着舞弊,可这篇文章是殿试时由陛下亲自监考下写出来的,难道您的意思是陛下也被蒙蔽了?还是说陛下也参与了舞弊之事?”
贺伟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这这那那了好一阵说不出话,索性直接开始求饶,卖惨装可怜他不用学也会。
冯慧思根本不给他机会说话,继续夺回话语权道,
“我们退一步来讲,就假设这篇文章是尚成知重金求来的,又骗过了陛下与监考官的众多双眼睛将其替换成功,蒙混过关了,那这篇文章是谁,这位写下可以一举夺魁,独占鳌头文章的大才子在哪里?
其他事情可以没有证人,可这舞弊之事若是没有人证恐怕无法服众,再说了替考者与买卷者同罪,您既然都查到了,就理应将人一起带上来。”
说道监考官的时候,贺伟腾觉得一瞬间无数把刀扎在了他身上。
若是做实尚成知真的作弊,不但尚成知要倒霉,所有监考官,阅卷官都要一起倒霉。
“贺尚书您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您罗列的罪证吗?上到陛下,下到考生,中间还有无数监考官与阅卷官,这其中都有谁参与其中您是否有经得起推敲的证据,总不能是您一拍脑袋就凭空想出来的吧。”
原本大家都在等着看风向会如何变动,但是没想到冯慧思一下子将大家都推了出来。
但是众人怨恨的并不是冯慧思,反而是贺伟腾。他们作为监考和阅卷官,整场考试从头到尾跟着,根本没发现尚成知有什么异样,贺伟腾明显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这是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啊。
这时立即有人站了出来,是当时的一名监考官。
“陛下!微臣也有一事不明,若说尚参议涉嫌科考舞弊,那份存封在在翰林院的答卷又是如何被带进去的,所有答卷不得有一点损坏,更何况是折痕,若是纸张有问题当场就会被刷下来,而且科考使用纸张是特制的,不是那么容易被仿制出来的。”
“陛下,若真是有人能做到完全模仿出一个人的笔迹,语气,甚至还能写出精彩的文章,这简直就是人才,而且还有能仿制出科举用纸的能工巧匠,若是对此既往不咎,想必能为大冀贡献更多价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只知道籍贯姓甚名谁也好,总要有这两个人存在吧。”
冯慧思都恨不得冲到贺伟腾面前,揪起他的衣领质问他,你究竟有没有脑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了人家的刀还要帮人家撇清关系,都要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真是还死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