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乾殿内，太后明知道他接不来证人，于是继续道，
“贺尚书，证词证人都未到，你便讲述一遍案件的前因后果，解释一下你罗列的这几条尚参议的罪证。”
“回禀太后娘娘，尚参议与顺荷郡主成亲后便自立门户别付而居，父母在而分家实则不孝，对待兄弟姐妹亦是漠不关心是为不悌。”
“尚书大人这话说得未免太过武断，何为不孝何为孝顺，按照我朝律法，我夫君真的该被关入大牢吗？尚书大人请您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贺伟腾是刑部尚书，对律法应当是比任何人都要熟悉清楚的，可他这个刑部尚书当得糊涂，他很努力地在找补临到头了也讲不出个一二三。
“这……”
除了这，他一时间还真就说不出什么。
冯慧思乘胜追击道，“我还有几个问题希望尚书大人能为我解惑，尚书大人所谓的证据是什么？人证物证都在哪里？不孝不悌是否应当由我夫君的父母兄弟姐妹亲口承认，而不是尚书大人凭借捕风捉影就把人抓进大牢。”
‘不对啊，这不对啊，这这这……’
贺伟腾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平静一些，他看向了站在前方的章丞相。
章麟一脸淡然，没有表情叫人看不懂。
贺伟腾以为这是什么策略，难道是先让敌人轻敌然后一举拿下？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贺伟腾开始回想章明良给自己的锦囊妙计，锦囊妙计之：打断骨头连着筋。
“郡主困惑之事请容微臣一件一件为您解释，首先为何不是由尚家人亲自告发尚参议，就算尚参议再如何不孝不悌，因着血脉亲情尚家是不会状告他的，可是作为刑部尚书，微臣就要以律法约束天下人。”
“民不举官不究，尚书大人未免把尚家盯得太紧了吧？难道朝中就只有这一户尚家家人之间有嫌隙摩擦，其余人家都没有一丝口角之争？那尚书大人就该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您究竟是想要说陛下的治理清明，还是想说你盯着尚家为难尚参议只是出于你的好恶？这是为官之道吗？律法中有这样的一条吗？”
冯慧思思维清晰，步步紧逼，口齿伶俐得叫人赞叹。
贺伟腾再次偃旗息鼓不知如何应答，只能搪塞道，“微臣已经派人去将尚家人带进宫中作人证了，尚参议是否孝悌到时候自会见分晓。”
冯慧思自然是知道他们不会来，自会有人将一切来龙去脉告诉他们，但就算来了也不怕，他们愚蠢无知却实在贪婪，这份贪婪会让他们知道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好，这件事我们暂且搁置在旁，那我们再说说我夫君是否诓骗寿安王府，我身后这金山便是铁证，尚家的聘礼真的在运输途中丢失，有幸失而复得，我夫妻二人不让你想挑选个良辰吉日送还国库，却不想被人以奸佞之心揣度，真是叫人心寒。”
冯嘉玉身后这座金山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不管她是否真的要把金山还充国库，现在既然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那就是一定会做到的。
虽然这金山华贵无比又意义非凡，但这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为的只是将尚家撒下的弥天大谎圆回去。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维系，还有巨大且沉重的代价。
寿安王府亏是肯定亏了不少，但还好家底殷实，加上当时太后给冯慧思赏赐的聘礼，又额外添了嫁妆，一来一回算起来亏得并不多。
“我不知尚书大人是从何得来的消息，又是如何调查的，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您还有什么证据？况且您对我们夫妻也未免太关心了吧？孝悌之事尚且关乎官员作风，可这嫁娶之事又是太后娘娘亲自赐婚，恐怕还轮不到尚书大人您来指手画脚吧？”
贺伟腾一听到这扑通一下就跪下了，他是真的腿软了。
本以为小姑娘一个，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犯傻到去敲登闻鼓，可他错了，登闻鼓响，只要翻案便是要对被翻案一方加注三倍的惩罚。
当然反之也是一样，冯慧思若是未能翻案，惩罚也是很严重的。
但冯慧思不是走投无路，她是要把他逼到走投无路。
前两条罪证人证物证都没有，轻而易举被接过去，可最后这一条科考舞弊足以一击致命。
舞弊是重罪中的重罪，若是可以，贺伟腾兴许能逆风翻盘，甚至让整个朝堂都重新洗牌。
可是前两条尚且是真的罪名都被冯慧思遮盖了过去，这最假的一条又怎么可能任由对方给自己扣帽子，还是这种要杀头的帽子。
没等贺伟腾说话，冯慧思便主动出击。
“您的人证何时能到？难道要陛下，太后娘娘和满朝文武一同陪您等着？您的物证又在何处？若是拿不出来便是诬告，您身为刑部尚书怎能知法犯法。”
“不要血口喷人，我有证据，我当然有证据！这便是物证！”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贺伟腾的身上，锦囊妙计之——‘尚成知的答卷’。
这份答卷和锦囊一起送到贺伟腾手中，这也是贺伟腾手中唯一一份物证。
可是所有答卷在批阅后都要统一收在翰林院封存保管，前三甲的答卷，或是文采斐然，字迹工整的答卷甚至会被装裱起来展示。
所以贺伟腾手里的这份自然是假的，但不论字迹还是语言习惯都和尚成知本人一模一样。
为了伪造这份答卷，章明良可是花了心思的，但这把利刃刺伤谁他就不知道了。
冯慧思看到那份答卷的时候也震惊了，就算尚成知自己来也会惊讶的。
像，实在是太像了。
有这手艺不用来伪造圣旨都可惜了，却独独要来伪造一份答卷。
冯慧思突然紧张了起来，莫非对方真是要用这一条舞弊之罪将他们彻底杀死？
尽管紧张担忧，冯慧思依旧冷静地发问，“尚书大人不会不知道吧，殿试后所有的答卷都会交由翰林院保管，只要去翰林院调查一下便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