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沈媚日日出院子,在夫子的院子里插科打科,偶尔与吴娘子算算账,大部分时间是躲在夫子后院偏房里学字。
汲夫子本是仰慕她的才情,发现她的字歪歪斜斜,嘲笑道,“京都有名的才女若是被人发现你写的字是这样的,这头衔就要挂不住了。”
沈媚白了一眼,“琴棋书画,我只擅长作画,其余的都是你们瞎编出来的,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夫子唤来春瑶一起写字,混淆视听,这么丑的字泄露出去,有损清誉啊。
练字是个体力活儿,从没拿过毛笔的沈媚这几日小中指肿的硬邦邦,歪歪斜斜的字体开始变得中规中矩,几日后已经能堪比府里十岁的丫头。
夫子穿着长儒衫走进来,手里拿着莲花纹路的佩剑,雅淡如雾的眸子里碎了几抹星光,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往日夫子都是坐在堂里讲课,头上顶着巾伦,她也从未细致的揣摩过为何他会招这么多女学子的欢心,今日猛然发现,夫子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里,少有阳刚之气的男子。
“明日是京都的莲花会,按照惯例连休三日,明日起不用过来练习。”,汲夫子走过来,把剑放在桌面上,收起她的墨宝,往炉子塞,吹了火烛毁尸灭迹。
沈媚嘴角抽搐,她的墨宝就应当如此么?
翌日,沈媚照旧贪睡到三竿,被身旁的男子唤醒,“娘子,今日赏花,早些起床可以看日出。”
沈媚埋头深睡,“我需要睡觉长身子。”
老话说的好,好吃懒做把肉长,她在沈府已经把自个养的珠圆玉润,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还没达到她满意的程度。
顾缙还是不留情面的掀了被褥,将她抱起来,按坐在铜镜前,女使端着珠钗过来,伺候趴在桌面上夫人梳头。
女使本是家人楼里给姑娘们梳头的丫鬟,被顾缙赎回来,听说是往日下属的私生子,雪夜寻到他老家根时,偶然听见碎言碎语,说他游手好闲,糟蹋了姑娘一走了之,那姑娘生下她便远走他乡,女使被婆子收养,学了一双好手艺,后来婆子也没了,她便靠着这手艺给楼里的姑娘梳头,得一些打赏才活了下来。
这是春瑶告诉她的,那之后她便不再让女使替她梳头,免得勾起那些伤心往事。
今日春瑶早早的去膳房准备点心去了,迟迟未归,女使怕耽搁时辰,便主动过来梳头。
沈迷迷糊糊只觉得今日盘发的手甚是温柔,若是春瑶她早就痛的龇牙咧嘴了,半刻后,身后的女使道,“夫人,该换衣了。”
整装完毕,上了马车她才发现,今日要与顾缙同坐,院子距离大院远,若是平时走路到府门都需要小半个时辰。
今日为了省时赏花,顾缙走的侧门,娘子磨蹭的上车,靠在一旁眯睡。
双手环叉胸前,头偏在一侧,今日梳的流云髻,轻画眉,略染唇,碧玉簪子别发间,一袭淡翠的轻衫加身,美若莲池里亭亭玉立的荷叶尖。
沈媚睡到一半,马车忽的弹起来,吓得睡意全无,撩开帘子,街面上都是准备出发去莲池的人,看了半日脖子酸痛后,才放下帘子,低头玩着帕子,这几日躲着顾缙,今日二人独坐在马车内,气氛对于她来说是尴尬的。
顾缙坐在车内,眼神微闭,他今日本可以去刑部阅卷,这几日娘子频频躲着他,好赖没将他撵出院子。
“今日若是无聊,可以去寻沈府的庶出的妹妹,她叫沈媚对吗?”
沈媚听完,脑子嗡嗡作响,她才是沈媚。
“妹妹身子差,怕是不会来这人多眼杂的地方。”,沈媚想起出嫁前长姐嘱咐,以后她们就是两条不能相交线,什么宴会能避就避避,日子久了,见过她的人若是变了样,也说的过去。
“我已经差人接过来了,春瑶知晓位置。”
顾缙摸着手的玉扳指,眼神幽深的望着娘子,方才还在演戏睡觉,听到妹妹来了,反而不自在。
在刑部待久了,任何事都会仔细揣摩一番,今日娘子的表现值得细思,沈狐狸将她送来的意图究竟何为?
沈媚犹豫怎么避人耳目,马车已经停下来,顾缙下马车转身对她伸出手,沈媚犹豫,牵手她是万万不乐意的,若拒绝怕是驳他的情面。
“六郎,妾身里面的衣襟歪了,先收拾收拾,今日男女不同席,六郎先去吧。”,沈媚钻回马车内,解开披肩,假装整理衣裙。
顾缙眼眸暗沉,索性走了,步伐缓慢,等着后面女子跟上。
沈媚听着动静,掀开帘子,见顾缙走远了,锁上披肩,走下马车,春瑶从人群里钻出来,“小姐,小姐,不好了……”
“好好说话,是不是妹妹要来了?”,沈媚问道。
“不是,是二小姐与那武姑娘吵起来了。”,春瑶气喘吁吁的说道。
两人拉着手往池边的亭子里去,远远的便看见沈清楚楚可怜衣衫不整的在一旁垂泪。
武姑娘与沈清今日穿的都是九霄云锦,沈清穿起来像珍珠裹在贝壳里,修长的脖颈白里透光。
武姑娘稍微逊色些,又带了嚣张跋扈的模样,看起来像极灰姑娘里的皇后娘娘。
沈媚上前扶起长姐,蹙眉道,“妹妹今日怎么了?可有受了欺负?”
沈清见到妹妹两眼婆娑,让人见了我见犹怜。
“都是一窝子的狐媚子!”,武姑娘端坐在园桌上,品着前几日送来的清茶,鄙夷道。
沈媚见长姐脸上的手指痕迹,胸间震怒,打长姐不就等于打自己么。
走到武姑娘面前,指了指左边的池子,“武姑娘,世子爷来了,请他来评评理?”
众人纷纷侧目,沈媚扬起手,“啪”,的一声打在她脸上。
“你!”
武姑娘捂脸干瞪眼,她是世子妃,私下里与吴娘子感情甚好,自己又在她私塾里读书,若是起冲突怕是要被大娘子驱逐出去。
众人见状,纷纷抽了凉气,上前宽慰莫起了冲突,扫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