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红烛摇燃尽,落下帷帐,卧在床边抠数着嫁妆,“沉香木镶玉如意一柄、山由玉如意一柄、白瓷茶具一套、紫砂茶具一套、玻璃茶具一套、木鱼石杀具一套”
细细算来,就算不呆在府邸也是可以躺平的,若是在这府邸不能安身,卷起嫁妆跑路也费力了些,还是换了银钱妥当,她不知如何对成相应的银子,拿出去变卖,免不了会引起下人的猜测,思路到这里,也就断了,翻身朝外准备闭眼休息,倏地一抹黑影落在红帷账前。
“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新婚劫色,不怕雷劈?”,沈媚从枕头下摸出一只凤簪,白日担心世子是个有特殊癖好的变态,特意拔下凤簪藏起来。
男子身形修长,头顶的玉冠已经触及帷幔,听着女子音色颤抖,坐在里边从枕头下拿出发簪,轻扯嘴角,她不知道国公府暗卫重重,光是院子外守卫百八十,暗卫藏于各处,蚊子都飞不进来。
“劫色?可以试一试。”,顾缙脸色晦暗,他的沈清说话时总是温柔如水,今夜娘子却不似女子的娴柔。
怕吵到她休息,才悄悄的进来,未惊动婢女,倒是多此一举了。
帷帐被掀开,沈媚抱着枕头往后退了退,心中忽上忽下,手里握紧了发簪,男子似乎并无恶意,借着月色凑近点看,这不是她那生的极好,下颌线流畅,高鼻深目的夫君吗。
“世子爷?大半夜审完犯人,麻烦您褪去旧衣服,隔着床妾身都能闻到血腥味。”,掀开帷帐,凑近了闻闻,浓浓的血腥味,夹杂淡末甜味的琥珀香。
顾缙缩回伸出的手,去刑部路上遭到伏击,暗箭划伤胳膊,虽然包扎过,细微的血迹黏在衣角,她居然能闻到?
今日刺杀的人是姜贵妃?还是太子?又或许是沈家?
难道是沈家?血腥味不是闻到,是她早已经知晓今夜有埋伏,新郎被困,所以她才误以为是采花贼。
顾缙脸色忽明忽暗,胸腔生出几许烦闷,本想坐上去宽慰她几句,如今看来是不用了,“娘子休息吧,明日奉茶不要迟了。”
沈媚握紧的枕头松懈下来,微微的舒了一口气,将凤簪藏在枕头下,今夜不用圆房了?不知是躲过了一劫,还是浪费了这么好的夫君不用,脑海中闪过昨日婆子塞过来春围图,把夫君的脸往上一拼,好看是好看,就是那张冷冰冰的脸影响兴致,恍然间摇了摇头,没有感情基石的婚约,绝壁是行不通的,何况日后还会有小妾一、二、三、四、五。
遂换做娇滴滴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说道,“妾身伺候郎君沐浴更衣?”
她一番变化尽收在顾缙眼底,对她爹派出的杀手不满意,要自己动手了?
陡然的沉默下来,打量娘子一圈,一双沉静如水的眼静静的细量的看着自己。
沈老狐狸生出的女儿果然是小狐狸,眼眸中尽是对自己的盘算,迎娶她不过是为报往日的情分,今日看来是自己上了贼船。
“不用,今日新婚,不宜见血。”,顾缙负手在身后,走到门口,准备拉门离开,身后传来女子赤脚跳下喜床声,叮叮嘣嘣的走到他身后,拽着衣角不放。
她要做什么?
沈媚心砰砰直蹦,脸颊火辣辣的烧,她自诩容貌不错,可要她留着住男人,两世还是头一遭,如今旱鸭子下水,只能硬着头皮上。
“郎君,今夜出了这门,明日我就是京都城最大的笑话了……”,低头、抿嘴、拉着他修长的大手手,弱弱的开口祈求,神情温柔的对视。
顾缙回眸,女子轻颤睫毛下,细弱的嗓音似猫叫,本想拒绝,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缓缓道,“我先去吩咐备水。”
沈媚松开手,忽的后悔,若是留下来真如坊间传闻,世子嗜好特殊,今晚定是不好过了,可坊间传闻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譬如他长得青面獠牙,犯人见他生不如死,小孩见他夜夜啼哭。
躺回喜床,拉上鸳鸯金丝镶绣喜被,把头埋在被褥里,耳边传来细细的水声,她方才不是要去伺候郎君么?隧又爬起来,搭着披风走进去,婢女在屏风外低头候着,见到她进来,低头行礼,“世子妃。”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去吧。”,沈媚招招手,两位婢女相互示意,低低的走了出去。
屏风是双层细丝,中间绣着牡丹花,白日看来是颜色艳丽的模样,夜晚看来就是一朵黑影,正好挡住了沐浴的位置。
随着昏暗的烛光靠近,世子爷的青丝落在浴木桶外,用绸缎随意扎成束状,两只白白的胳膊露在外面,胸肌若隐若现,就算是前世也未见过身材这般结实又修长的,沈媚喉部咽了咽。
顾缙坐在浴桶内,闭眼休憩,听见声响,仍是休憩的状态,今夜被偷袭,来者是十几位身强力壮,有十几年经验的杀手,样貌四十来岁,身上未带任何有用的信息,没有回旋余地的狠劲。
沈媚微眯着眼从桶内勺水,直接淋上来,或许是太过紧张,并未发现那是水凉后,添加用的热水。
盛了热水的勺子靠近后背,顾缙警觉的站起来,冷不防的瞪着她。
她疯了?想烫死他。
沈媚思绪停留在那三寸胸肌上,郎君忽的站起来,才发现刚倒下去的一勺水,升起腾腾的水雾,见到郎君的晦暗不明的脸色,目光不由的往下挪了三尺,望着那与众不同的位置,“呃”,嗝从胸间来。
刹时捂了眼眸,听见嗝声,又捂了嘴,迟疑片刻,遮住脸道,“妾身出去透透风,郎君自便。”,慌慌张张的跑出房。
顾缙脸色越发的难看,沈小狐狸做亏心事心虚了,在刑部审讯,犯人害怕之时有的漏禁,有的昏厥,打嗝的头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