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和哥是重孝,妈不让我们去别人家。
巧丽姐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我家,吃饭也要她妈妈来喊几次,才肯回去。按照五奶奶说的,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爷爷说他俩是路边的粘粘草。我也很渴望像哥哥一样,有个这样的好伙伴。
可那是哥哥的,他们不爱和我玩儿。我平日里,都在带弟弟,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自然不会有人到我家中来玩儿的。
大门外面,炮竹声就没有停下来过。我躁动不安,想着外头精彩的世界。妈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今天除了做饭,她不做事情,弟弟不用我管,让我出去玩儿,只要不去别人家中就是了。
我飞奔到村中心大槐树下的小广场里。一般,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在这里玩乐,追着满村跑,麦地里,桃林中,水渠边上,没有孩子们去不到的地方。
不过,那天,我失望了。那里只有一群大人围着在聊天说笑,一人手里捏着一把葵花籽或花生蚕豆,边吐着皮边唾沫横飞地说着笑着。大伯母坐在槐树下的大石板上,拉着一位年轻小媳妇的手儿,一会头抵着头,一会伏在人家的耳朵上,总是神神秘秘的样子。
我看都她那样儿就难受,赶紧转身,想要跑掉。
“春妮,你家的大师有没有吃年夜饭啊。你大伯母说,他不吃喝拉撒的,就连祖宗逢年过节都要吃的,他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肯定也吃的吧。”
听惯了哥哥和巧丽姐经常挂在嘴边的愚昧两个字,我也对着他们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
“真是自私自利,有好事一家人独享。你看,那丫头穿了一身新的,说不定人家关起门来闷声发大财呢。还修围墙,她家儿子厉害着呢,从接近那个人开始,这目的就不简单。还给藏着掖着,就是怕我们外人看到呢。”
不处呢好像
不曾想,我的出现,一下子我家就成了他们闲聊的中心。
“你们这些大人都没事干,一天天只会东说西说了。”
我学着哥哥的样子,手叉着腰杆,高高仰起头,大声对他们说道。谈论声停顿了几秒钟,又热闹起来了。这些叔叔伯伯婶娘压根就没将我放在眼里,当做听不见。继续说着自家的病症,想要求猎人伯伯的事情。
这让我忍不住地往独自离开的伯伯身上想,他是不是一个人过年,吃不上大鸡腿,蔬菜和火腿,真是可怜呢。
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发现孩子们都聚在别人家的院子里玩游戏,吃零食,并没有人跑到村子里野,就连孩子们最爱的沟渠里也没有人。我颓丧地绕了一圈往家里跑了。
妈看到我灰心丧气地回来了,脸沉了一下又笑了,问是不是没人和我玩儿,我颓丧的说,他们都在别人家里玩耍,自己不能进去。
妈就让我进屋子里去拿糖果吃。
哥哥和巧丽姐头聚在一起,在做一个什么小玩意儿,压根就不理会我。我故意伸过头去,打算吓他们一跳,结果哥哥只让我不要调皮,又专心地做自个的事情了。
还是逗弟弟玩儿,还有赶小鸡逗狗看小牛,小牛犊的角冒了出来,顶着两撮黄毛,中间额头上是一撮白毛,看上去很是奇特。
我百无聊赖,玩泥巴玩灰尘吧,担心给新衣服弄脏,惹得妈不开心。从昨天开始,已经看到她至少悄悄抹了三次眼泪。
“妈,你说好笑不好笑, 那些婶娘们老是说猎人伯伯还在我家里,不吃不喝。”
看着妈埋头缝补着破了皮的衣服肩头,实在无聊的我无话找话地想要和妈说说话儿,说话声还是盖不过外面热闹的炮竹声。
“嗯,是嘛,那你怎么说的。”
妈停下了缝补衣服,拿起的针骚了骚头皮,侧着头问我道。
我骂他们愚昧,可是他们听不懂,还追着我说话,一点也不生气。妈笑了笑。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她放下手头的针线,起身进屋拿出了猎人伯伯留在我家中的行当。
“伯伯不是让哥哥给烧了吗?”
我看着那些骨头,好像它们还在我眼前晃悠。
“留个念想啊。烧东西都是给不在世的人了,人活的好好的,不适合这么做。”
妈说着,抖动着衣服。说得益于那场大雨,村子里有水,家里的被子衣服全给清理过了。倒是把这些东西给忘记了。
但是大年初一不可以倒水的,所以扫地打扫卫生洗衣服这些事情全都不可以做了。
妈沉思了一会儿,伸展开了,抖了抖,拍拍灰尘,晾在了晾衣绳上。帽子,衣服,装饰品全给挂了上去。
我一时兴起,找了一个木桩来,说要做一个伯伯。于是,将衣服帽子全部披挂在了木桩上,远远地看上去就是猎人伯伯坐在我家的院子里晒太阳。终于找到了可以玩耍的,围绕着木桩咯咯地笑个不停。
不久,我家的后面围墙周围就围过来不少人,不晓得是谁通风报信,一定是将木桩伯伯认成了真伯伯了,一个个的试探着想要进来一看究竟,是不是猎人伯伯出来晒太阳过年了。
妈见了不想与那么多人纠缠,要将这些东西收回去放起来。
“逗他们玩玩,平常里一个个的怕我家怕得要死,现在都找来了。当初我爹连抬都没人抬,想想我就心里有气。”
哥哥心里不平和了,不让妈拿进去。我和巧丽姐也附和着,妈拗不过我们,笑笑继续缝补自己的衣服,不理会我们了,有些时候,她跟我们一样,也像个娃娃。
这一招,将五爷爷给找来了,他自来熟地从我家后门进来了,因为我家后坡围墙下头的果林里都有人。他知道他们的目的,不想给我们带来不开心。
“我还以为人又回来了呢,搞半天是个稻草人啊。”
五爷爷看起来有些失望。
“今年,阿秀她们要回来的吧。”
妈和他捞起了家常,他一定也是想叔叔了,对猎人伯伯有所求。
猎人伯伯的衣服在木桩上晒到太阳落山才收了回去,屋子外围的人明明看到这人一动不动,还是固执的认为猎人伯伯在打坐。妈当着他们的面取下了衣服,他们认为是我们故意在他们面前虚晃一枪,假装那不过就是一件衣服。
这些事儿是隔天巧丽姐告诉我们的,哥哥和妈妈笑得前仰后合。我也觉得家门前有那么多人,很是开心。
猎人伯伯在村子里的传奇事迹久久不消,把那天我们在乡里头见到的领导也给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