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的江南春季有着特殊的朦胧感。
这应当是很有诗意的一幕。
但诗人们的歌颂照不见泥泞之间。
更照不到于泥泞间挣扎的渺小存在。
“哗啦哗啦……”
阴森森的地牢内,脚镣上的铁链在地面上拖动,哗哗作响。
一个闭着眼睛的少年步履沉重,步步走向那个属于他的受刑台。
“秦少爷,您还是睁开眼睛看看吧,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呵呵。”尽管虚弱异常,秦川却还是坚韧的说道:“我就是闭着眼睛,也比你看得光明!”
“那是当然,谁让您是万中无一的重瞳子呢。”拿着把特制钢刀的行刑人并不愤怒,反而阴森森的笑着,道:
“您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怪我,我也只是个办事的。要怪就怪您匹夫怀璧。不是个什么名流,却生了传说中的无双重瞳。”
话音未落,牢房外就传来了一声冷喝:“你与他废话这么多作甚?挖就是了!”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曾经秦川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顾鸷。
秦川只是个小世家的庶出少爷,比普通百姓好那么些罢了。
而顾鸷却是这半壁天下妥妥的第一名门嫡子。
在阶级等级森严的江南,这两种人做朋友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顾鸷却自降身份,与他结为兄弟,这对于秦川来讲是莫大的荣幸。
然而直到此刻秦川才知道,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只是觊觎自己的眼睛。
他是重瞳,无双之人。
但他同时不是高贵的名门,守护不了这股力量到萌芽的时候。
最终在今日,被人撷取。
顾鸷隔着一道门,狂笑道:“与你说一声,你的家人们现在已经全部被送上断头台了。”
“菜市口上血流成河的样子你见过吗?很有趣的哈哈哈哈哈……”
秦川眼角划过两行泪,心中悲恸至难以形容。
他与顾鸷结为兄弟的时候,他还真的觉得,世有情义在。
如今,都成了些虚妄至极致的东西了……
任何感情只要掺杂利益,就都难免变成豆腐渣,真情实意尚且如此,更何况从一开始就建立在算计上的友谊?
“快点动手吧……”秦川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要去陪他们。”
“这么想死?”
“他们因为我死,我苟活着……太懦弱了!我要亲自去下面赔罪。”
顾鸷呵呵一声,“那我可不能让你如愿啊!”
“每日和你同行的耻辱,我得让你感受感受。”
那最擅长对人用酷刑的刽子手将小刀烫得通红。
原本是不需要有这么一道消毒工序的,但顾鸷忽然下令让他活着。
“真是个硬骨头,愣是一声没吭。”顾鸷高傲的冷笑道:
“可惜啊,你的背景没和你的骨头一样硬。”
“这么贱的骨头,怎么就能这么硬?!”
“少爷,他晕过去了,如何处置?”
顾鸷看了一眼,厌恶的说道:“把他扔到街上去,让他像条狗一样活着。”
“是。”
——
哗啦啦……
细蒙蒙的水线坠向大地,反复打在遍体鳞伤的秦川身上如针扎一样。
秦川双目上蒙着一层布,从鼻翼两侧滑下的血再被雨水冲刷过后还是尤为的恐怖。
秦川摸索着,循着记忆找到了回家的路。
现在他的家已经被贴上了封条,没有了一点生气。
所有人都死了,除了他。
雨渐渐大了,变得刺骨,行人都急忙往家里赶。
但,秦川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