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离奇古怪的风波结束后,孟无为、周知歌、李恒三人在监房里热烈庆祝了胜利,并由孟无为亲口演义,将如何巧施连环计,又如何逼得萧玉白露出破绽,最后大败遁走的经过说了一遍,其间添油加醋自然必不可少,好在这场变故确实也算离奇诡异,虽然他说的夸张,但经过也确实如此。
李恒听说萧玉白乃是北邙大将军,也是颇感讶异,拍案而起道:“没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横冲将军!”
“什么横冲竖冲,他很厉害吗?我看不过如此。”孟无为不以为然道。他却不知道,萧玉白其人骁勇善战,精擅骑射,曾在魏博镇以三百骑兵大破河朔节度使三万精兵,救主于万军丛中。后又于青山口,纵马驰入大泱军阵中,出入奋击,反败为胜,此战萧玉白身中四箭不退,从此名动天下!
李恒正色道:“小子,你不知道,我早晚会和他在疆场上分个高低!”李恒说话间神色已变得郑重起来。
北邙,荒凉贫瘠,但也因恶劣的自然条件铸就了北邙人强悍的性格。三百年前,大泱帝国国势强盛,曾在北邙设立漠北都督府管理当地百姓。其后百年,北邙萧氏崛起于大漠戈壁之间,建立了北辽政权,并趁大泱帝国衰颓之际发兵南侵,劫掠财富无数。
龙朔五年,经宣宗一朝治理,大泱帝国元气恢复,朝野上下焕然一新。鸿君师出名门,身负绝艺,胆识谋略具是超人一等,深受宣宗赏识,于龙朔七年封为翊圣大将军。其后两年,鸿君领军北上,大泱军随即攻克益津关、瓦桥关,莫州、瀛州,取得了对北邙战争的初步胜利。其后五年,双方有战有和,有胜有负,战事进入了相持阶段。直到龙朔十一年,北邙大军欲打破僵局,发兵十万包围了白狼城。鸿君得到消息后非但不惧反而大喜,认为决战的时机到了,于是命两翼大军星夜出城悄悄堵住了北辽军的归路,自己则带两千精锐骑兵奔赴白狼城,直面北邙十万大军。命令一出,当时的监军田无令吓得险些尿了裤子,坚决不同意鸿君的作战计划。鸿君无奈,却也懒得同田无令这样的小宦官啰嗦,当场便把他绑在了战车的柱子上,带着他冲进了敌阵。
大泱士卒见主帅、监军均身先士卒,奋勇杀敌,俱都十分振奋,也忘了害怕拼死冲杀。
如此激战了一昼夜,鸿君果然不负众望,于千军万马中斩了北邙王萧李虎的脑袋,北邙大军群龙无首,顿时军心涣散如潮退去。这时由尘如海率领的伏兵从后方树林中杀出,北邙大军更是混乱,相互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此后数十年,北邙再也无力南侵。
而监军田无令虽然被流矢所伤险些搭上狗命,却也因祸得福,得到了国君的赏识,自此之后官运亨通,做到了现在的神策军中将,权倾朝野。
然时过境迁,大泱帝国昔日的荣光随着宣宗的逝去而逝去,帝国中兴终成昙花一现,危机四伏。而大泱的老对手北邙则是厉兵秣马,时刻准备着复仇。
风雨飘摇,又值多事之秋,李恒一念及此,想起老师曾经说过的话,不禁忧心忡忡。
“北邙虎狼也,大泱若再如此下去,北辽一旦截断镇北与安西两镇之间的联系,夺取云州、应州、寰州、朔州四城,那时兵过雁门关,大泱必亡矣!”
盛极而衰,自古有之!
周知歌多少看出了一点李恒的心思,她虽为女儿身,却也志向不小,常思报国,是以柔声劝慰李恒道:“谢师兄已带人去捉拿萧玉白了,你放心他绝逃不了。”
孟无为见周知歌如此关心李恒,更加笃定了自己之先前的猜测,暗道:“臭丫头脾气虽然不好,但人还是不错的,真是便宜李恒这家伙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起了谢逸轩与苏小语两人,心头不免又酸楚起来。
“他们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跟书里说的一样,呀呀呸的,我算什么?”
周知歌却不知孟无为在嘀咕什么,只兴奋的幻想着:等下了山,让孟无为这臭小子给本姑娘牵马坠蹬、执鞭驾车,我也来个青衣北渡,岂不是大大的好玩!
孟无为看着周知歌那诡异的笑容不禁汗毛倒竖,忙拉着李恒道:“这监房里待着实在晦气,咱们走。”
“喂,要去哪里?”周知歌忙跟出监房。
孟无为头也不回:“你回你的太岳观,我和小恒自然是回后厨了。”
“呸!你以为本姑娘想和你一起啊!”
孟无为忙冲周知歌拱手道:“回见!”说完,也不管李恒是何想法拖着他便离开了。
回到小院后,孟无为又同李恒说了药王谷的事,讲到慕容云海以及长夜时两人不禁一起皱起了眉头,均觉药王谷实在不是什么善茬。
送走了李恒,孟无为想起慕容云海看自己时的眼神,不禁毛骨悚然,寻思道:“老家伙似乎发现了些什么,梵大哥曾说过,四合尺乃是药王谷的东西,我该不该还给他们呢?不行,这四合尺是小九她娘留给小九的,我说什么也不能白白还给他们,不过要是被那老家伙发现四合尺在我这里,那可麻烦了……”
孟无为想到此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将四合尺藏在床下的石缝里,这才放心的去见丁如山。等到了丁如山的房间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些天招待客人耗费颇巨,丁如山带着银子下山清账去了,少说也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孟无为得知这个消息后自是喜出望外,当即昂首挺胸的吩咐了众师弟们一番,这才去厨房里拿了吃喝,回到房中享用。
房间里,小九正蜷缩在床上睡觉,她自从跟随孟无为来到临云山后,不知是山上的灵气充沛,还是后厨的伙食太好,前些日子竟已能自己呼吸吐纳,只是不能吐人言,变人像,看来想要恢复元气还需一些时日。
孟无为回想这次天道比武,自己不仅“大出风头”,还捎带立下“奇功”,这会又见小九也好了起来,不禁心情大好,倒头大睡了起来。
丁如山不在山上,孟无为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才起来,正在这时,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听有人拍门道:“孟师兄,掌门派人来找你呢,你快过去!”
“掌门找我!”孟无为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边穿衣服边道:“我马上就到过去!”
清微观北侧,一处空寂的山巅上矗立着一座祠堂, 青烟从中缓缓飘出,萦绕四周, 令这座古老的阁楼显得庄严肃静又神秘莫测。
岳如峰立在阁中,身前是历代祖师的牌位,良久以后,他点燃了三柱青香,恭敬的拜了起来。
这时薛如野走了进来,他先恭恭敬敬的朝牌位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道:“启禀掌门师兄,谢师侄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人抓到没有?”
“萧玉白被人救走了。”
岳如峰似乎早有所料,沉声道:“知不知道是何人救的?”
薛如野道:“据谢师侄所说,那人修为深不可测,但看路数,多半是邪道高手。”
岳如峰哼了一声道:“邪派高手,我看未必。”他忽然住口,叹了口气道:“你再加派人手,只要萧玉白还没逃回北邙,就务必抓到。”
“是!”薛如野嘴上答应,顿了顿还是问道:“掌门师兄,眼下重中之重乃是派人到北莽去探明魔道的意图,并团结天道各派共同对付魔教,我们又何必为了一个北辽蛮夷而大动干戈?”
“薛师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北邙王六韩拔陵素来贪得无厌,好大喜功,如今大泱疲弱,他岂肯错过?北邙显然与魔道有所勾结,他日一旦南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天道比武时,我观萧玉白此人有勇有谋,早晚必成我南人的心腹大患,应尽早铲除为妙。”岳如峰说到此处,粗豪的面容上经不住也露出了一丝忧虑神色。
薛如野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那我再加派人手搜查,绝不放其逃回北邙。”
岳如峰点点头,示意薛如野先行退下。薛如野正要转身又停了下来,说道:“我还有一事要向师兄禀明。”
岳如峰道:“薛师弟有话便说。”
薛如野道:“近来药王谷一反常态,已联合了天道中的大部分门派,声言要讨伐魔道。现在看来,只要我派与普若寺一点头,一场大战又将燃起。我来之前药王谷的使者也已到了,几位观主有人主战,有人主和,但碍于掌门你在祠堂拜谒,都不敢过来打扰,特命我前来问问掌门的意思如何?”
岳如峰闻言,微微皱眉,沉吟道:“临云一战,魔教劳师动众,却毫无所获,我猜测其内部必然会有分歧,纵使暂时能维系稳定,也不过是碍于祝不灭的权威罢了。”
“难怪魔道在重创本门后却按兵不动,原来因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