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孟无为对这段过往却是全然不知,他只是遵从丁如山的吩咐,绝不再御使分布于体内的真元。是以他这一棍刺出,虽如平步直上青天,却无半分真力凝结,全仗着精妙的剑招克敌。
知歌观孟无为剑意,如望北斗,拨弄日月;又似喝得酩酊大醉,行于云端,眼中异色更甚,急忙收掌避退。同时她已看出,孟无为的太一炼神道修为粗浅,只是剑法还算独到,不禁好胜心起。当下既不拔剑,也不御使真元,而是连着剑鞘刺出,同样使一招“游星戏斗”反攻过去。只是她出剑极快,比之孟无为慢慢悠悠的潇洒姿态,却又大不相同。
孟无为眼见对方后发先至,却也不慌不忙,御木通神,剑招陡变。知歌忽觉眼前残影晃动,一剑刺空,但她念力远胜孟无为,瞬间便已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冷哼一声,撤剑挡在身前。
果不其然,孟无为木棍倏然摆舞,撞在天痕剑鞘之上。然后迅速回撤,怪招跌出,如同围着知歌穿梭嬉戏一般,一会直刺,一会横扫,只如信马由缰,飘移不定。
知歌意念所及,天痕挥出,卷起片片白雪,如同一条条雪白的丝带在她身周飘荡,又如千万颗闪烁着白芒的星星,拱卫着皎洁的月亮,煞是好看。
而唯一大煞风景的,便是围在她四面八方游斗的孟无为。他每一棍刺出,总能迫的知歌弯月似的眉头皱一下,同时飞雪散落,星月齐黯。
两人招式一样,皆是源于落霞剑法。但孟无为出招时,不但毫无章法,而且不伦不类,完全超出了知歌的认知。斗到第十三招时,知歌发觉自己出剑,已渐渐慢了孟无为一拍,不禁心中大骇。但她自视甚高,虽然暂时落于下风,却也不愿动用真元以力胜巧,而是仍以相同的招式,稍加变化,反制孟无为。
两人相持半晌,孟无为见一式“踏歌寻醉”将要用尽,不免心焦,寻思道:“臭小妞虽然被我压着打,但我们都会落霞剑法,只怕将落霞十式全部用尽,也不能分出高下!小恒子现下不知怎么样了,这可如何是好?”思如潮涌,只稍一分神,便被知歌寻到破绽,右臂被其剑鞘重重的点了一下,对方虽未附加真元,仍是点的他手臂发麻,木棍脱手飞出,插在了雪地中。
孟无为大惊,转身想逃,背心接着又被点中,摔倒在了雪地中。还未及爬起,后背已被人重重踩住,便听一串银铃似的娇笑响起:“怎样,服是不服?”
孟无为头脸埋在雪地中,口齿不清道:“老子不服,死也不服!臭丫头,快放开我!”想到自己被这可恶的少女踩在脚下,不禁恼羞成怒,污言秽语的破口大骂起来。
知歌自小长于临云之中,从未听过这些骂人的粗话,虽不解其意,但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娇声叱道:“臭小子,还敢口出狂言,你若给本姑娘磕头赔礼,那便罢了,否则要你好看!”说着脚下用力,几乎将孟无为整个人都踩到了积雪中。
“臭丫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子头可断……”孟无为一句话还没说完,已被积雪淹没。如此一来,口不能言,只得在心中大骂知歌,几乎将所知的恶毒言语都用了一遍。
知歌重重踩了孟无为几脚,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还跟自己犟着,骂道:“无礼的臭小子,还敢不敢惹我啦?”忽见插在自己腰间的银鞭,想起这九炼银龙鞭,乃是自己父亲采集天湖白金,九融九炼,又抽西海白鳞蛟筋制成,于七年前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自己从小随身携带,视若珍宝,不想今日竟毁在自己手中,忍不住泪水噗簌簌的流了下来,只觉这十六年来所受的委屈,加起来也没今日之多。
又想,今日不但没有抓住紫雪,还被眼前这小子羞辱,更是悲怒交集。抽出银鞭,狠狠的在孟无为背上抽了几下,口中喝道:“臭小子,你求不求饶,服是不服?”
银鞭“唰唰”落下,这九炼银龙鞭虽然断了,但天湖白金何等锋利,顿时将孟无为后背打的皮开肉绽,鲜血四溢。知歌见孟无为都被打成这样了,仍是哼也不哼一下,当即愣住,眉头皱了起来,将信将疑道:“喂!别以为趴在地上装死,我便不打你了,我劝你还是早些求饶,免受皮肉之苦。”
说完等了一会,见孟无为依旧不动,有些慌了起来,她可没想过要把孟无为弄死,忙将脚移开,把他从雪水中拉了出来。一看孟无为脸色,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不禁大惊。一时间,伤心、恐惧、悔恨纷至沓来。
她虽然从小骄横,但想自己失手杀了同门,还是不免脑中混乱,惊怖害怕起来,泪水立时又迷蒙了双眼,涩声道:“你别死,我没想杀你……”正自方寸大乱之际,忽听有人大叫:“你没死!”语气喜悦至极,竟是孟无为“腾”的一下又爬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知歌也惊呼道:“你没死?”
“呸!我当然没死!”两个声音,一远一近,同时响起。
远处,风雪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疾驰而来,正是灵兽紫雪流光,而它背上坐着的少年,正是李恒!
至于孟无为,方才他被雪水掩住了口鼻,又被知歌打了几鞭子,一口气没续上来,晕了过去。他失去意识后,体内真元自然流转,护持着他的五脏六腑,最后汇聚于胸腹之间,气息渐渐恢复,又醒了过来。他本想继续装死,等瞅准机会再把知歌按倒在地,也在她丰满圆润的屁股上踢几脚出气。但等听到她那略带着哭腔的语气,心又软了下来,一时没有出手。正眯眼偷看知歌的表情时,却瞥见李恒无恙归来,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大叫着跳了起来,大喊大叫道:“好小子,老子还以为要去山沟里捞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就回来了!”
知歌见孟无为竟是装死吓唬自己,不禁又气又怒,抬手就想去揪他耳朵,但看到他背上的伤后,终究一甩手道:“就凭你那点微末的本事还想去救别人?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心中却想:“你要敢出言不逊,再骂本姑娘什么“臭丫头”“恶婆娘”,我就立马出手,打的你满地找牙。”正凝神戒备,却见孟无为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不由的又生起闷气来,忍不住在心中骂自己:怎的如此沉不住气?
李恒纵马疾驰,只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两人跟前,飒然一笑,翻身跳下马背,见两人安然无恙,也甚是高兴,笑道:“我本来还想再骑着紫雪兜几圈呢,不过听到你小子大叫大喊,只好提前回来了。怎样,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两人互相锤了对方一拳,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倒把知歌晾在了一旁。
知歌也不理会两人,只冷冷的站在一旁。李恒不知孟无为与她之间的过节,当下走了过去,将半截断鞭奉上,微笑道:“若不是周师姐这九炼银龙鞭相助,我也不能降服紫雪,多谢!”
“哼!”知歌见到断鞭,心中更不是滋味,接过断鞭,瞥见骏马,却是眼前一亮,暗赞:“好俊的马!”
李恒心思细腻,当下笑道:“说来这紫雪乃是周师姐发现的,我不过是捡了个大便宜,这才将它降服,现下紫雪便由周师姐处置,孟师弟你看如何?”
李恒的本意是想让孟无为做个顺水人情,好让两人之间的误会消除,可孟无为听了,却是大为着急,扯过李恒,低声骂道:“放屁,你可别忘了,是我把它逼到雪坑里的,要说功劳,我也有份,你说了可不算。”
李恒呸了一声道:“呸,也不知道是谁吓破了胆,躲到雪里就不出来,还好意思提功劳?”瞥见孟无为衣裳湿了大半,背上还有伤,疑道:“你该不会一直趴在雪里,这会才吧?不对啊,你小子没那么胆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