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无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整个人便似轻飘飘的掉在云里,眼前尽是光怪陆离的画面。他脑中一片空白,也想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哪里,又要去往何处?
忽然间屁股剧痛,已跌坐在地上,他茫然四顾。良久,脑中渐渐回想起了刚才种种,挣扎着爬了起来,先摸了摸背上的虎皮囊,这才放下心来。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身在一块悬浮的巨岩上,四面皆是轻烟薄雾,远处则是险峰峻岭,甚是神奇,也甚是古怪。
巨岩上立着块石碑,旁边是一条幽深的石道,不知通向哪里,去往何方。孟无为见这石碑有两人来高,正面写有几个大字,字体既不凸出也不凹陷,毫无斧凿痕迹,宛若天成。从上往下望去,缓缓念道:“天之道,利而不害!”七字一出,只觉心中激荡,隐隐有股无形的威压充斥心头,令人肃然生敬。
孟无为凝视了字体一会,只觉胸口中憋闷难耐,忙收回目光,知道这里多半就是最后的关卡,不免既感兴奋,又觉忐忑。
临云山脉纵横千余里,其间既有高耸入云的临云主峰,亦有无边无际的广袤森林,至于侧峰、深谷、暗湖、岩洞更是不计其数。以临云宗千年的根基,在这群山中修建一座镇魔锁妖的牢狱原也不足为奇,只是这样的工程却也着实庞大,不知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
孟无为立在石碑之前出了一会神,沿着石道走了上去。石道宽三尺有余,两旁云雾缭绕,给人以悬空的感觉。孟无为好几次想伸足去试探一下,但又都忍住,生怕再触发什么机关陷阱,徒增麻烦。
行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石道尽头出现了一座宏伟的石门,朴拙沧桑,以整块黑玉石雕刻而成。门前立着一口古鼎,两旁立着几根石柱,上绣古怪符文,摄人心魄。
孟无为想起小九曾在石洞中身陷幻境,险些送了性命,不由的有几分心虚,不敢去推石门,盘算道:“待会进去后,不管里面堆的是金山银山,还是烧鸡肥鹅,我都一概不管,只往前冲便是,大不了撞个鼻青脸肿,总能出去。”打定主意,孟无为走上前去推动石门,不想石门看似沉重,却只稍微用力,便听得机括声响起,从内打了开来。
石门一开,顿时有股灼热的气浪从中涌出。孟无为忙以手掩面,见门后光线昏暗,只点点幽光闪烁,如梦如幻。地上则积了一层厚厚的飞灰,似乎已有很久没人来过。
再往深处望去,便是无尽的黑暗,仿佛这一步踏出,便要与人世隔绝。
孟无为立在石门之前,知道不管是死是活终究要进去走上一遭,咬了咬牙,终于头也不回的踏了进去。
进入石洞后,孟无为倒也不敢真的闭目前冲,而是小心的打量四周,见这是一条宽阔的甬道,地上铺着黑玉石,石间有岩浆缓缓流淌,流向深处。而这黑玉则不知是什么材质,并不导热,摸上去凉冰冰的,与困住男子的地方相似。
沿着甬道一路前行,却也意外的没出什么异状,只是洞内越来越热,脚下的黑玉石间隔也越来越宽,其内岩浆滚动,有得地方甚至需要纵跃才能跨过。
好在孟无为学了“十二正经”导气之法,对体内灵力的运用与先前相比,已有云泥之别,虽还达不到行云流水的境界,但简单的提气纵跃已不成问题,否则别说去闯幻境,就是通过这些岩浆形成的沟壑也成问题。
走过漫长的山洞,穿过熊熊烈火,孟无为终于来到地狱一般的火山内腹。脚下已只剩残局般分布的黑玉伫立岩浆之中,周围火光腾腾,晃得人眼睛生疼,每一次纵跃,不免都是生与死的考验。
四下里热风滚滚,红光耀眼。孟无为立在一块黑玉上喘息,暗想:“看来这些岩浆便是防止有人闭上眼睛通过的,只可惜小九那时年纪太小,最终还是没忍住睁开了眼,着了幻境的道,否则也不用孤零零的在这待那么久,她娘亲也不必为救她而死。”
孟无为想到这,不免对小九的遭遇感到惋惜,同时又想:“小九若不是被困在这里,也不能修成九尾天狐,成为她们狐族的至尊,这倒也符合丁老头说的,什么失之东鱼,收之西鱼。嗨,丁老头就是麻烦,明明都是鱼,还分什么东西?”
他从小不学无术,读书不多,却不知丁如山说的乃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意指虽然错过了旭日东升,但还有夕阳晚霞。只以为是下河摸鱼,放跑了“东鱼”,却捉到了“西鱼”。
孟无为感慨小九有得有失,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此番他身陷天刑,不仅得到了九尾天狐的青睐,吞服了青凰凤髓,还顺带学会了两门高深绝学。虽九死一生,但也机缘颇多。
炎风扑面,热浪灼人,滚滚的赤红色岩浆蜿蜒流淌,平静中又仿佛酝酿着汹涌。
孟无为用力咽了咽口水,缓解喉中干涩,正站在黑玉石上仔细的观察路径时,忽听得咆哮响起,山腹内顿时岩浆飞涌,如道道火龙倏的冲天飞舞,纵横交错,景象甚是可怖。
可还不等孟无为回过神来,一道赤红色的暗影已如烈焰腾起,瞬间爆舞而出,在空中咆哮飞扬,赫然是一只燃烧着的巨大怪兽。
怪兽狮头麋身,龙鳞牛尾。声吼若雷,眼光如电。仰鼻朝天,赤眉飘焰。一双铜铃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孟无为,目光尽是贪婪的神色。
孟无为乍见之下,吓了一跳,又见这野兽龇牙咧嘴,体型庞大,不由的暗叫不好,心道:“这他娘的是那一出,怎的没听小九提及?莫不是这些年新搬来的不成?”心念电转,见那凶兽驻足不动,嘶吼连连,只得以不变应万变,凝神戒备。
忽然间,火山内腹又猛烈的震动起来,碎石如密雨陨落。岩浆轰然爆裂,无数道烈焰飞溅,散落在四周岩壁上,腾起阵阵白雾。
接着传来一声巨响,孟无为本能的回头去看,只见山腹顶壁上,一块巨石急坠而下,不禁惊道:“不好,山腹要塌了!”
不成想,那暗黑的巨石落在岩浆中,竟一阵晃动,似活了过来。山腹之中一片艳红,赤色的岩浆随着巨兽的晃动而晃动,在空中迸炸出绚丽的光彩。
一股狂烈炙热的炎风,在山腹中雷霆扫荡,狂风到处,烈焰高窜。在地下火光的映射下,孟无为这才瞧清楚,原来这不是一块巨石,而是一只形似蜥蜴的怪物。
孟无为见这怪物,浑身疙里疙瘩,红一块,暗一块的,此刻身在岩浆之中,便如烧红的烙铁,不禁毛骨悚然。心想:“糟糕,这两个家伙早有预谋,在这堵我呢。”越想越是气闷,抽出腰间四合尺,一点青芒亮起,与漫天红芒对峙。
其实这火麒麟与火鬣蜥,倒不是冲孟无为而来,而是被小九身上的灵气吸引这才现身。只是它们对孟无为身上的青凰气息,有种原始的畏惧感,所以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在旁发出低沉的咆哮,似乎还想不明白,这小小一个生灵身上,怎么会有令它们害怕的气息?
孟无为被两只凶兽这么左右瞪着,不觉毛发倒竖,呼吸不畅。如此僵持了一个多时辰,孟无为再也坚持不住,“啊”的叫了出来。
热浪翻涌,岩流滚滚。他这一声大叫,意在抒发心中的愤懑惊恐,叫的着实尖厉异常。山腹内又十分拢音,两只凶兽听到,只以为是青凰的啼鸣声,顿时吓得扭头便逃。
孟无为本已做好了拼个鱼死网破的准备,忽见两头凶兽不战而走,不禁错愕,瘙着脑袋,自言自语道:“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凶猛异兽,原来不过如此。”
但见两头凶兽夹着尾巴逃走的模样颇为滑稽,忍不住双手插胸,志得意满的大笑起来:“哈哈!有种别跑,老子正愁没肉烤着吃呢。”
两只凶兽灵性虽不及青凰与玄蛇,但这时也明白过来,孟无为绝不是什么上古魔兽青凰,又一齐停下,转过头来,不肯离去。
孟无为见两只凶兽去而复返,笑声戛然而止,声音中顿时带着三分哭腔道:“刚才说的只是玩笑话,二位可别当真,这就散了吧。”想干笑两声,却觉喉咙如被火烧过一般,只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音。
两只凶兽顿了片刻,再也抵受不住小九身上海藏仙丹的诱惑,猛然咆哮一声,同时拔足对向冲了过来。
山腹内顿时狂风肆虐,岩浆如水波一般,被狂风卷起,散做漫天飞星,纵横飞舞。而两只凶兽则如“踢泥踏水,穿波逐浪”而来,丝毫不顾忌滚烫的岩浆溅在身上。
孟无为夹在这两头体型庞大的凶兽中间,就如一只小猫夹在两头冲锋的大水牛中间一般。但他四合尺在手,也不如何惧怕。长啸过后,纵身而起,避过锋芒,转而足下斜斜踢踩黑玉石壁,落在了另一块黑玉石上。身子虽摇了三摇,晃了三晃,但总算稳住,没有跌到岩浆中去。
两只凶兽一扑落空,巨大的身体因为惯性撞在一起。火麒麟身子被火鬣蜥长尾抽中,巨痛之下,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火鬣蜥的脖子。火鬣蜥仗着皮糙肉厚,却也不惧,长长的大脑袋扭过来同样也咬在火麒麟身上,施展蛮力向后一扯,将火麒麟扔到了岩浆中,溅起漫天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