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沉闷的嘶吼过后,黑气忽然消散,青光从中直直飞出射而出。
孟清寒同尘如海一番大战,他虽然凭借着百鬼御神幡占尽先机,但其内封印的六只修罗魔煞,还是被尘如海一口长剑破去了三只,令他法宝受损,修为大减。如此两败俱伤,孟清寒也只得收回鬼器,抽身而退。
而另一边,破去百鬼御神幡的尘如海也是心有余悸,暗道此人修为远非从前,实已到了神鬼莫测之地步。此刻他面色惨白,胸前的衣衫已是星星点点,他见孟清寒退走,自是求之不得,一抹嘴角的血痕,也退到了清微殿前,凝神戒备。
孟清寒低低一笑道:“痛快!碧霄游龙剑风采如昔,佩服!”
尘如海见他如此说,自然不愿失了天道威严,冷冷的哼了一声,正欲答话。这时,天空中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人群一阵沸腾。尘如海急忙仰头去看,只见云霄下,剑气如雨,正不断地从古阵中疾射而出,砸向一只凶猛咆哮的血色巨魔。
血浪纷飞,剑光交错。血魔头上巨角笔直朝天,发出阵阵难听的嘶叫声。蓦地钩爪横扫,雷霆万钧般朝着鸿君抓去。
尘如海心中一紧,就见无数锋利的剑气刺入了血魔的躯体,爆炸出朵朵血花。但血魔乃是煞气凝聚,无数活人鲜血练就,躯体强悍,不死不灭。在鸿君剑雨的冲击下,非但没被锋利的剑气撕碎,反而威势暴增,魔爪横扫,顿时撞碎无数剑气,将祝不灭护在了身后。
而在此时,道道金光破云而出,照在血魔身上,将它镀得如同烈焰一般,仿佛是要将焚灭。紧接着,一声轻鸣,无形的剑意笼罩群山,微风拂面,白云飞扬。
众人仰头望去,只见血魔张牙舞爪的身子忽然顿住,滚滚血海蓦然倒卷,轰然炸裂。无数剑影从中穿出,血水四射,如暴雨般从高空陨落。天地一暗,群山血染。
一片灰蒙蒙中,黑煞血魔仰天咆哮,狰狞可怖。就在众人以为它要破浪横空而出时,它高高扬起的头颅突然重重摔下,没入到了血海中。
众人惊呼,唯独祝不灭毫不在乎,他只一心一意的护持着法阵中那颗不停吸噬着天灵气与人之精血的红色石子,嘴角露着一丝笑意,邪魅而诡异。
鸿君同样望着那仿佛人心一般跳动的石子,沉默不语。这个天道至尊,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竟是任由灵气泄露,没有出手制止,或许在他深心里,也在隐隐的期待着什么。
“天机诀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长生不死,白日飞升,还是毁天灭地?”
……
地面上,穆九霄言语虽然狂妄,但想到刚才正邪两大魁首斗法,妙招迭出,不觉痴了。他一生追求剑道极致,已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否则也不会对曲如烟手下留情。他刚才见鸿君以气御剑,万剑齐发,实是精妙至极,不禁叹道:“百年修行,今日若能与之一战,死亦足矣!”
他回忆着鸿君所发的每一剑,不觉间已将生死成败忘怀,只是专注的想着那每一道剑芒,似乎这每一剑中都蕴藏着无尽的奥妙。他提剑缓行,每一步都走的都很慢,但身影却渐渐虚化,只留下一道道残影,停留原地。
“剑乃形也,有形者可破,若无形又怎破?”穆九霄低低的重复着,又道:“无影无形,无形无质……”他口中低低的诵念着“幻影无形剑法”开篇的第一句,恍然竟如他第一次学剑时一般。只是这一次,他似乎悟到了“幻影无形剑”的真谛,大道需要顿悟,剑道亦如此!
“一变化万千,万千归一,始见道之一二!”
“穆兄且慢!”
忽然,一声疾呼打断了穆九霄的沉思,万千意念,如风浮散。他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巨响,神识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回体内,虚影如风消散的同时,一股憋闷的感觉也冲上了心头。穆九霄只觉喉头一甜,竟是气血不畅,呕出了一口鲜血来。
孟清寒似乎吃了一惊,问道:“穆兄,你这是?”但随即像是看出了什么,击掌笑道:“恭喜穆兄,剑道又有精进啊。”
穆九霄神情虽然萎顿,但眼中却是杀机闪动,低喝道:“你为何拦我?”他手按剑柄,语气冰冷,只是却不知道,他拔剑是要对付鸿君,还是要对付眼前这个拦住他去路的人。
寒气,在两人之间蔓延。孟清寒却只淡淡一笑,望了望天空,说道:“穆兄先别生气,且听我慢慢说来。”他说话时神色泰然,穆九霄亦是老奸巨猾,微一思忖,松开了握剑的手,哼了一声道:“你说!”
孟清寒刚才与尘如海一番激战,穆九霄自然也看到了百鬼御神幡的厉害,佩服的同时,不禁又多出了一丝防备。就听孟清寒,笑了笑说道:“鸿君身旁有上古神兽墨玉麒麟护持,又占有临云古阵之利,穆兄现在和他动手,不免——”
穆九霄一声怒喝:“不免什么?”
孟清寒微一沉吟,心道:“此人身为一派宗师,却刚愎自用,自负狂妄,虽然修为了得,但终究难成气候。”心中鄙夷,面上却十分客气,正色道:“在下的意思是,若只是比剑,鸿君未必是你的对手,可现在鸿君仗着临云宗的秘法,你若贸然出手不免吃亏,一世英名尽毁。所以在下刚才出言拦阻,虽是莽撞,却也是好意,还望穆兄理解。”
穆九霄恍然,眼珠转了转,不由的微微点头,心道:“我雪耻心切,确实疏忽了。当年鸿君就是以攻心之计,大胜于我,今日我可不能再重蹈覆辙,遗笑天下。”一念及此,老脸一垂,浑身的锐气随之散尽,他深深的望了孟清寒一眼,抱拳沉声道:“岂敢,孟门主大恩,他日定当回报。”言罢,抽身而去。
孟清寒却似没听出这话中的威胁之意,含笑点头,转而望向了天际中的那两个人,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若是两败俱伤……”
忽然,身后古松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笑道:“孟门主百鬼御神幡,夺天地之造化,实在令老朽大开眼界啊。”说之人身着蓑衣,头戴竹笠,从树后转了出来。
老者垂着头,面容藏在斗笠下,只有一缕花白的胡子露在胸前。雨,一滴、一滴的顺着他的胡子流下,他也浑不在意。
孟清寒笑了笑,拱手对老者道:“原来是司祭大人,失礼。”
老者低咳了数声,颤巍巍的道:“孟门主乃我教股肱之臣,老头子我只是伺候三圣冥王的老仆,怎称的起“大人”二字,你还是叫我槐老吧,听着舒服些。”老者头上的斗笠动了动,雨水簌簌流下,他目光从斗笠下射出,看向天空中的八角形法阵,沉默片刻,方才续道:“龙君大人,真是好威风,好神气呐。”
孟清寒笑了笑,不知这老狐狸之话的意思,随即也沉默的望着那八角形法阵,以他的见识和阅历,竟也看不出来,祝不灭的用意和他身上的秘密。
过了一会,孟清寒忽然道:“在下有一事想向前辈求教,还望赐告。”他身为一派宗主,此刻语气却十分谦卑,显然所求教之事,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槐老“哦”了一声,干枯的手掌从蓑衣下伸出,接住了一些落下的雨滴,握于掌心,方才幽幽的说:“能让孟门主困惑的事,想来一定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难事,门主请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