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湘睡得不是很安稳,做了噩梦惊醒,背后都是黏腻的汗。
贺美一直守着她,见她醒来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等她接过后替她拢了拢脸颊旁的碎发:“怎么了?身上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吃一片止疼药?”
舒湘看着贺美两行清泪就那样直直的坠落下来,她还记得手上的血迹来自于贺美,看到她动作不是很方便的手,心里更加内疚:“阿美姐,对不起,是我害得你受伤了。”
贺美听着她的哭腔心中触动:“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舒湘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她哽咽的对贺美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待在上海?我来上海一年都不到,却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我都不敢想,如果我没遇到贺先生,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贺美见她的眼神透着凄凉,明明是笑起来很美的一双眼睛,现在却是泪光涟涟。
她轻轻抱住舒湘:“怎么会呢,都是意外,真的。”
舒湘不是傻子,这次的事情目的性太强了,她真的很害怕,哭道:“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不要了,我要回襄阳。”
天还蒙蒙亮,窗外灰蒙蒙一片,一丝丝微光透了进来,舒湘崩溃的大哭,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水杯被她扔在了地上,倒了一地的水。
舒湘环着贺美的脖子,一直在哭:“我不要留在这里了,我想回家……”
转而舒湘低喃:“可是我没有家了,爹娘都死了,弟弟也死了,妹妹还没有找到,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贺美眼睫微湿,哽咽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轻拍着舒湘的背让她把情绪都发泄出来。
舒湘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情绪,抽泣着说:“对不起阿美姐,我说的太多了。”
贺美摇摇头:“舒湘,我能理解你,一个人来到这里很辛苦的。”
舒湘垂下眼眸,贺美揉揉她的头:“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煮粥。”
舒湘点点头,贺美给她盖好被子,把地上的杯子捡起,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舒湘怎么样了?”宋峻宁问道。
贺美实话实说:“不太好,这次真的吓到了,哭了好一会儿。”
宋峻宁拿着衣服准备出门:“我去给她买点爱吃的回来。”
白景还在睡着,宋峻安似乎是一夜未归,贺美做好三份早餐,熬好了粥,看舒湘还在睡着便没有叫醒她,宋峻宁也回来了,贺美说了一声就去贺公馆了。
贺美将舒湘早上醒来说的话都和贺丛楚重复了一遍,顿了顿:“先生,我觉得舒湘可能有离开的想法了。”
贺丛楚掐灭了烟,站在花圃前一言不发。
“先生,舒湘现在很痛苦,不如真的放她走吧?她昨夜就一直在说梦话,一直喊着娘和妹妹。”贺美几乎一夜未睡,舒湘的呓语被她听的真真切切。
贺丛楚看着盛放的月季,想起舒湘照顾这些花儿时灿烂的笑容。
“真的让她离开只会让她遭受更大的劫难。”贺丛楚把有一个女人和舒湘长得一样的事情和贺美说了。
“找个时间带舒湘去照张相,我让贺善去北京找一下,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能让我们有个应对之法。”
贺美应下,想了又想还是说道:“先生,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不如早些告诉她。舒湘的心思很纯,你应该看得出来她对你是有些别样的情感在的。
你在她眼里是救世主,是拯救她的人。如果可以,这一次你也再救救她吧。”
贺美见多了勾心斗角,也尝过情爱的滋味,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心里都有数,也正因为如此,在看向爱人时的眼睛总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舒湘不同,她的眼睛真诚单纯,没有一丝杂质,像是一面平静的湖泊,又像是一面镜子,你可以从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心地善良,瞧不惯别人受苦,哪怕是自己手头的钱不够也想着施舍一些给吃不饱被迫乞讨的妇女孩子、流浪在外的拾荒汉和上了年纪的老人。
连买菜都想着多去老人的摊位,希望他们能早些卖掉自己的货物,早点回家。
总是笑着拿自己的月钱给其他小院里的孩子买糖吃,有时候被小孩子们的夸赞冲昏了头,买东西少了钱,动了买菜钱,贺美让她拿宋峻安留下来的钱也没事,但是舒湘正经的说不能动,这是原则,立马就用自己攒下来的钱补了回去。
贺美不忍抹掉她的善意,所以不告诉她那些流浪汉曾尾随她,想要抢劫,不告诉她老人在称菜时缺斤少两。
贺美教训了那几个流浪汉,打的他们不敢再在城南这边乞讨,老人的小伎俩也被贺美戳破,发誓不再缺斤少两,并在舒湘下次来买菜时偷偷把前几次缺的给补上。
舒湘还以为是老人见她面熟特意关照。
起初贺美对舒湘很不屑,不明白在风月场里看多了莺莺燕燕的贺丛楚为什么对舒湘格外上心,瞧她的模样比起别人来总温柔似水几分。
当自己跟着她过了几天她也明白了。
这样好的姑娘,贺美也愿意让她继续站在光里,保持着一切事物都是美好的心态。
贺丛楚何尝不知。
“还不到时候,你先回宋家吧,等她伤好以后再说。”
贺丛楚喜爱月季,养着也并没有让人折下一支。除了舒湘离开贺公馆的那一日,他亲手剪下十五支开得最好的月季送她。
贺丛楚明白美好的事物是不长久的,像这花,开了又败,虽说明年会再开,但已经不是今年看见的这一朵。
舒湘亦如。
贺丛楚知道自己对她称不上爱,只能说是喜欢。
他能预见,舒湘的爱一定是真诚而又热烈的,她可能会不哭不闹愿意待在贺公馆,甚至是愿意他身边有其他女人。
但是贺丛楚不愿。
他们二人现在地位的悬殊,让舒湘不自觉的放低姿态,以佣人的身份看待自己,而她眼里的贺丛楚依旧是上海滩的贺先生。
这样的爱只会让舒湘一步步降低自己,无条件的妥协,这不是贺丛楚想要看到的。
更何况舒湘现在的爱,是基于恩情。
而他的手不干净,怎么舍得触碰那样一朵白净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