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常一样,晚饭后江曰午便开始两小时的晚自习,雨笙将电视声音调到最低,她最喜欢看新闻联播,因为这个世界上充满着许多让她感兴趣的事情。
“十一月刚开头,贵州警方联合云南警方就破获了一个多达三十四人的贩毒团伙,根据其成员名单,警方才发现真实人数远不止这些,两天内就将名单上除一人外的六十七人全部抓获,而其主犯居然全部是远在贵州某山村的村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希望这最后一人能早日被抓捕归案。下面请看我台记者的报道”
江曰午看着多选题在沉思,这几个选项哪个看着都对,又有些不严谨,选来选去找不出最错误的一项。
正当他绞尽脑汁仍一筹莫展时,门被悄悄推开,雨笙露着脑袋看他在干什么。
江曰午笑着示意她过来,“不打扰你吧”雨笙说着就坐在他腿上,江曰午将她搂在怀里蹭着她的额头摇了摇头。
雨笙瞥了一眼桌上的试题卷,见他在做选择题,放心下来说:“我记得你是贵州人,刚才那新闻里说,有个贩毒团伙主犯是贵州的,有好多好多人呢,可能是你的老乡,要不要去看看?”
“怎么可能”江曰午把笔扣在桌上,声音很响吓住了她,随后他摸了摸雨笙的头说:“不会的”
雨笙的眼中只有担忧,手挽住他的后颈说:“什么不会啊,他说是青山县的居民,我一想是你那边,县那一级人应该不多了,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江曰午想起上一次和父亲的通话还是在雨笙给父母第一次打电话的那次,算起来也过了十多天,他问:“雨笙,你和老爸他最近打过电话吗?”
她摇摇头说:“没有,一周前打过一次,可之后那边有人说是空号,所以我去找妈妈,她只说爸爸最近有事”
第一次见到宋逸民,幻境中的所见让江曰午有了心病。父亲他操办起事业之后,江曰午真正看到他是怎样赚钱的,才彻底放心下来。
为了打消顾虑,江曰午还是起身去看看,在马赛克之下,有几张脸莫名熟悉。
他慌张地逃回房间把门带上,这一次便将旧的疤痕揭开,要让它再也愈合不上。
江曰午打开手机递给她说:“你现在给妈妈打个电话,我在一旁听着”
见她将手机贴在耳边,江曰午的记忆在不停翻页,宋师父那次不过是为了让他不再炫耀幻术。
江曰午心中反复确定,宋师父当时只认得他一人,根本不了解他的家庭,只是为了吓他而随便编织了一个噩梦。
那边突然传来母亲的声音:“女儿啊,半天没聊阿姨也想你了!”江曰午明显哆嗦了一下,雨笙见他面色惨白,以为他身体不适。
“我有些事想问您”雨笙本想直接切入话题,却被母亲轻而易举地转移开话题,她们总能聊个没完没了。江曰午感觉母亲在回避一些事,甚至连笑声都显得那么虚伪。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了她们的交谈,喊了一声妈,电话那头沉默了。他似乎听到母亲抽泣着,雨笙也察觉到不对劲。
“曰午”刘丽尽量掩盖着悲伤回了一句,可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嘴里像是含着醋,唾液大量分泌,一时间江曰午只能不停吞口水,好不容易找出一个空隙问:“妈,我爸他,是不是贩毒了”
雨笙捂着嘴,她离开江曰午的大腿,走到一旁坐在床上。刚坐在床上,她本能地想逃出卧室,刚踏出门就听到那一头说:“嗯”
她听到这个字捂着脸哭起来,靠在门框上,最后瘫坐在地上。
江曰午虽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重担压在椅子上,他靠着椅背,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缓了许久才问:“妈,你还好吗?”
“不好”
“妈,你把我当外人!”雨笙一把夺过手机朝那边喊着:“你把雨笙当外人,雨笙把你当妈妈,雨笙爱你什么事都给你说,你不把雨笙当家人!”
江曰午见她这样发狂,本想一把推开她,母亲受的伤够多了,这只会让她更难受,可那边的话让他放下了手:“雨笙,妈没有!曰午你把手机给她!”
她捧着手机,江曰午慢慢站起身,腿一软又瘫在椅子上,看她蹲在一旁泣不成声,他泪眼朦胧。
不知何时,听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没有?”
“妈不是那样想的,你和曰午,妈看得一样重,虽然妈还没有见过你,但我知道你是真心爱他的,曰午不容易,能遇见这样的你”
雨笙抽泣着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这些天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为什么?”
“妈妈怕你会离开曰午,你涉世未深,人们不总说,别被爱情冲昏头脑吗?”
“毒贩子的家是什么家啊?子女不能考公,哪里都有个无形的名号在头上扣着,任哪个姑娘都不能忍受这样的家庭,我对不起你,我自私自利,我猪狗不如啊,毁了你的前途只顾着曰午”
那头凄凉一笑说:“阿姨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你和曰午均分,你走吧,好好过日子,我们不能毁了你啊!”
江曰午大声痛哭起来,他早知是如此,倘若雨笙是凡间的女孩,自己绝对会离她而去,可如今更为复杂,只能看她如何决定。
她沉默了许久,母亲便试探着问:“雨笙,你觉得呢?”
她捂着嘴笑出声来,随后说:“妈,我当是什么原因呢,您为雨笙好,我感激万分,但您太看轻雨笙了!”
母亲连口否认:“我哪有”
雨笙站起身,扶着椅背,明明泪流满面,仍是坚定不移地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在意夫君的家庭怎么样,我厌恶世间名利,我只知道你们都是我至亲至爱的人,倘若外界有什么妄图把我们分开,我就会把它碎尸万段!就是这个国家、整个凡间要阻碍,我也要让他们通通覆灭!我决不离开,雨笙有能力去保护自己爱的人了,就永远不会放手,哪怕身处幽冥之中,受尽刀山地狱之罚,也毫不退缩,相信我,我发誓!”
江曰午信她的话,她的誓言,比自己的要重上千倍万倍,在刘丽那边或许是姑娘家的轻狂之语。
他信了,他无比热爱面前这姑娘,他知道什么人能无视这世间的纷纷扰扰与他共度一生。
他跪下,他亲吻她的鞋尖,雨笙振聋发聩的话语在他的心里回荡着,海枯石烂永远不息,即使让他为之付出一切,或是让这句话作为他们的爱情誓言,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雨笙看到江曰午居然在亲自己的鞋尖,连忙将他扶起,嫌他吃亏便吻住他,也许足足有五分钟之久。
刘丽已经哭得吐字不清,依稀能听出几句:“雨笙,好姑娘,好女儿,你真的是上天赐给曰午的仙女,天地不仁,你来了,我还敢说这个词吗?曰午,你敢对不起她我坟头也得让雷劈上三天!”
这才离开她温润的嘴唇,江曰午害羞地说:“妈,我敢吗我,您教给我品行道德,况且您是不知道你家女儿是有多厉害”
雨笙听后掐着他的胳膊,帮他解释说:“妈,夫君他待我可好了,我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么好的男人”
母亲感动地说:“那就好,那就好啊!不能让你受苦啊,为什么总是最善良的姑娘要迎上这世间最苦难的事呢?雨笙,姑娘,我们对不起你”
“没有,没有”雨笙靠在江曰午怀里反驳着,她累了,江曰午便让她早早去睡。
江曰午走到阳台上,才提醒母亲说实情,“你父亲之前有段时间心神不宁,他早早把钱转到我名下,这些钱不是赃款,而是你父亲实实在在赚来的,二十六号时他离开了,警察随后赶到,他们说会联系你的,到时做个口供,应该就没事了”
挂断电话后,江曰午意识到大学的生活要终止于此,毕竟如果无良媒体拿这个作为噱头,他就成了万夫所指,谁都救不了他。
但这是小事,倘若媒体曝光他的家庭,连累到母亲。想到这里江曰午攥紧拳头,还有件事让他担忧,母亲在这段时间里又要如何生活下去?
父亲居然犯下这样天大的错误,江曰午心里对他是哀愤不已。原来他这些年是挣着昧心钱,是破坏别人的家庭来满足他的家庭。他江曰午生活得多滋润,不知那些家庭因毒品而骨肉离散,负债累累。
心中苦水浇淋,他看向远处的长江,灯光闪烁,淹没于奔流不息的江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