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村是当年的贫困村,这个村处于贵州某处大山中,多山,封闭,交通阻塞,几乎所有贫穷的象征附加在村庄上。在总体达到小康水平的时代中,有一些知识分子愿意下乡,援助山区人民,正如那个骑着二八大杠的年轻人一样,他叫王永森,是青竹村新的村支书。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这山峦顶部,树林间的小鸟争相鸣叫,有的甚至欢跃起来,群聚起在天边划过一条色带。
蒙蒙雾气扑面涌来,如果你遇上这云浪,是无法躲避的,只能看它一点点逼近。
那种飘渺感划过,惊慌的情绪过后转为平静,感觉真是奇妙。
这也正是孩子们的一大乐趣,他们愿放下一切事情,先冲进云雾里,想着自己也如神仙一般腾云驾雾。
山的底下是一叠叠梯田,映着天空,就像是一本厚厚的自然之书,只是很多人翻不开。
王永森即使在这羊肠小道上骑着车,无论路上多么惊险他也总能神游物外。
过去在大学中学到的只是理论与口号,政绩如何,还需要从实践做起。他不畏艰辛,把它们当做历练的经历,假以时日,他相信自己必然会有极大的收获。
只是这里的人大多冥顽不灵,孩童活泼顽劣,在这里开展工作注定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与他们交往是彼此的磨合吧。
当是历练,当是历练,他心里念叨着,今天在那拐弯处留心了一番,一路上倒是不见什么人,果然,早起的鸟儿很安全。
他骑车到了村口,将车后座上绑着的木牌钉在大歪脖子树上,这样村庄的名称可显眼多了。
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正是这河南某师范大学的书法学长所写,他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却看到不远处一对黄狗在交合。
如此煌煌天日下,居然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可让这年轻人坏了心情。他迈着大步往自己的大队部(一间小屋子)走去。
路上他看到这路上坑洼不平,这家泼出的水淹没了半条路,甚至他总能看到狗与其它家畜的粪便,只能叹息着走开,相互包容,他心里念叨。
当他处理完文书工作后,村里才热闹起来:女人们大敞着家门坐在院里编着竹筐,或是在村头路口说笑着,男人们腰间别着蔑刀走出家门,看着那一望不到边的竹海,抽着卷烟。
这里没有带给他们富裕,至少竹林是这里的命脉,让他们也生活得相当惬意。
王永森一闲下来就在村里转转,好找些事干。见他整天晃来晃去,来往的村民投来不解的目光,甚至有的人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在小巷的尽头,中年人背负的竹子散落一地,他走上前,一声不吭把松下来的绳子重新捆上,那中年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笑着说:“支书,我这是要散在地上的啊,你怎么收起来了?”
王永森连连道歉,两人交谈几句,这男人递上来烟,就连忙拒绝。他想到大学时听室友讲的现实中待人之道,又改口接过去,一口烟下来咳嗽了好一阵。
中年人满脸喜悦,便拉着他不松手:“吃饭去!”
他被半挟持着去吃了第一顿农家饭,此后,像是打开一扇随乡入俗的大门,王永森彻底对这个村子用心了。
这天王永森带上乡里买来的鱼罐头,当做回礼。他急匆匆赶着路,拐角居然又撞上了一对孩子,定睛一看是前几天的老熟人,不免有些气愤说道:“还是你们,下次小心点”
可他们点着头嘻嘻哈哈跑走了,连孩子都不在乎自己,王永森苦笑道:“看来我似乎没什么用”
他突然想到了那几位孤寡老人,质朴无华,他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可以放松一下。也不知身为低保户的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于是他再度笑吟吟着迈步走进村里,起码能和这些老辈们聊上一聊!
住在村东边的吴大广就是其中之一,左腿发育不全的他智力也有缺陷,一辈子没娶上媳妇,就孤零零着过日子。
这老头总是笑呵呵的,平时不免逗一逗那两个孩子,就这样,他的生活甚至不差于村里那些空巢老人,天天就想着子女归来。
现在这吴大广正站在院子的角落里,透过石墙的缝隙挤眉张望,还露出个猥琐的笑容。
王永森吆喝两声:“大广叔,人呢?我进来了!”
他在门口探出头,四下看不见人影,便走进了房间转了一圈,看到老人也知道收拾门户,心情大好。
他刚准备离开,转身就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吴大广。
愣了一下,老人看来没事,他疑惑地问:“大广叔,你怎么…”
“嘘~”大广一招手,示意他过去,王永森也不敢多话,全村上下没一个看得起吴大广,小孩子都要戏弄他,他却从心里尊重这个可怜老人,就匆匆跑过去。
吴大广一下子把他勾到怀里,透过石缝,再透过那半启的窗扉,隔壁的江宇和他老婆正在床上交欢,柔柔腻腻的娇喘声微微传来,好不愉快!
他咽口唾沫,一把推开吴大广,失神一般走出了门口,却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燃声,回头一看,灶台旁的柴堆居然火势大起。
于是唤来大广,却见着两个孩童笑着跑出去,吴大广不顾着火,直追过去,王永森只能一人一桶独战大火。
这两个孩子跑得时快时慢,大广奋力追着,眼看就要抓住于孝余的衣领,他们突然加速了,又把他甩个老远,这分明在戏耍他。
大广不喜不怒,只是大声叫喊着,挥动着两个拳头,加之他两腿没长齐,跑的姿态颇为滑稽,倒是一路上引起些嬉笑声。
“大广叔,别追了,何必呢?”有人朝他喊道,可他执意要跑。
不多时三人就跑入竹林中,风轻轻飘过,竹子似乎在窃窃私语,厚积的落叶让几人速度骤减。
“傻大广,你今天怎么拼了命似的,追什么追?”江曰午大喘着气朝他喊,他依旧不停下,沙沙沙,脚下腾飞的落叶与湿泥,再次坠落在落叶上,有种雨落的安然感。
“江日午,我跑不动了”果然,孝余喘着气停了下来,江曰午愤愤看了一眼这个扶着竹子的兄弟,那追过来的身影越来越近,只能弃他不顾。
他跑走没多久,只听见一声哎呦,孝余还在那里坐着喘气,可那老头不见了踪影。
“哎呦~啊”吴大广痛苦地大喊,江曰午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跑过去看着沟里的吴大广,他一条腿动不了,只能无力地呻吟着。
一时间江曰午竟不知是害怕还是内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叫唤。
“江日午,你回去找大人来,我在这里照顾他”孝余居然先说出话,见他不顾危险,一点点滑下去,想扶起老头子。
可他不配合,只在不停叫唤。江曰午听得心烦,只能先应声着,然后拼命跑向村里。
那夜,吴大广被送进了医院,于龙知不顾众人劝说,一巴掌打在孝余的脸上,这一掌打得他一下子扑倒在地。
刘丽只是默默掏出一沓厚厚的钱,塞到王永森手里。这一跌,让吴大广左腿彻底动不了了,在医院待了一个月才回来。
江日午没有受什么责备,他只记得母亲的笑容在那晚,居然让他如此心凉,那些钱意味着她几个月的劳作。
她那纤手曾被柔韧的竹条划破,留下血滴,染红了竹筐。她宁愿用自己几天攒下的钱,只为他胡搅蛮缠所得到的一时之乐,这究竟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