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尼身着黑灰色棉衫,外罩坚硬的皮甲,后背汗如雨下。他在托比迅猛的攻势之下,被动的不断举剑格挡,双腿止不住的步步后退。
“这不知又是哪家的少爷!弱的跟修道院的嬷嬷似得!”库斯塔夫双手抱拳,以鄙夷的口气说到。
“是啊!仗着家里的背景,硬是塞到近卫队来混战功,”尼法罗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我只祈祷在战斗的时候,站在我背后的,可千万别是这没用的家伙!”
乔尼的格挡漏洞百出,惨不可睹,把一旁的萨尔坦急的直跺脚。习惯了轻巧的星痕,再来使用近卫队的重剑,乔尼显得非常吃力。托比猛力一挥剑,打在了他的小腿外侧,这让他疼的快跳起来。他咬牙还击,但却被托比跟玩儿似的轻松卸下。托比随即一记过肩挑,将乔尼的头盔拨了下来。
一片嬉笑之声从看热闹的士兵中间响起。
“都给我严肃一点!”近卫队长休西斯·杜瓦爵士以冷峻的口气浇灭了士兵们嘲笑的气焰,“乔尼,两脚分开一点,稳住重心。去感觉剑的重量和运动的轨迹,让身体随着剑动起来!”
乔尼深吸了一口气,费力的挥着剑卷土重来。
他的侧劈与突刺毫无悬念的被托比依次拨开。随后托比一个转身,用手肘重击在了乔尼的左肋,把他疼的倒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托比还想要跟上去再踢几脚,却被休西斯所喝止住。
“够了!”休西斯泛灰的发色让他显得威严异常,“托比!对自己人,下手也应该知道分寸吧!”
托比不得不收起武器,他精瘦精瘦的,却显得自信非常。
“乔尼”,休西斯继续说到,“训练结束之后,你给我再加练挥剑,一千次!”
乔尼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自己的军旅生涯,居然是这样狼狈开始的。之前跟郁离学的剑术,在这里完全发挥不出来。郁离的剑路轻盈灵巧,刚好能适合乔尼的星痕。而换了近卫队的重剑,他连挥动起来都困难,更别说战斗技巧了。
“萨尔坦”,休西斯的语气生硬的像一块岩石,“轮到你上。”
“我吗?”萨尔坦有些发愣,他摸着自己暗红色的短发,“可是我真的不会啊……”
在看完乔尼拙劣的表现之后,休西斯杜瓦爵士并没有对萨尔坦抱有任何的期望,“在敌人面前,你不能说‘不会’!”
萨尔坦硬着头皮朝训练场中间走去,脆硬的黑色皮革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悉悉窣窣的声响。
托比将剑拄在地上,歪着头看着萨尔坦。直到萨尔坦临近跟前,他这才不情不愿的随手抬起剑来,然后有些懒散的在半空中抡出一道弧线。
萨尔坦闭上眼睛,想象着他从前用巨斧砍伐树木时的情景,不觉间整个身体也轻松了下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托比已经双手握剑,狠狠的朝着他砍来了。萨尔坦也舞起剑来,毫不躲闪,也不防御,直接照着托比斩去。两把重剑相撞之时,托比的表情明显一震,他没有想到萨尔坦的力量竟如此之大。后来,萨尔坦干脆把剑当成了铁锤,他毫无战斗技巧的连续劈砸,气势蛮横无比。在萨尔坦几乎没有间断的暴砍之下,托比显然极为难堪,他的手臂已经发麻,格挡的力量也次次减弱。萨尔坦却越砍越来劲,在周围观众的喝彩声中,他开始变着方向攻击,每一次都势大力沉,就像巨石压顶一般。
托比的全身都在颤抖,“我投降”,他叫到,“别打了,我投降,我投降!”
休西斯脸上的表情依旧不为所动,“怎么样,还有谁愿意陪萨尔坦练练?库斯塔夫?马科?”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看着托比狼狈的样子,都没有了想尝试的欲望。
萨尔坦就这样成为了近卫队热议的话题。整个白天,他们两个都在没有停歇的接受各种近身格斗、箭术及骑马对决的训练。一旦有短暂休整的机会,萨尔坦就会像忠实的随从一样,寸步不离的跟在乔尼身后,这让大家对乔尼也不得不收敛了几分。乔尼大概不会知道,这些都是郁离悄悄的给萨尔坦安排的任务。
训练在日落两个钟头以后才完全结束,乔尼累得只想立马趴倒在床上。一千次挥剑让他的手都快要脱臼,酸胀的感觉从肩膀一直延伸到他的掌心,还有左侧的肋骨,在比试的时候那里曾经被托比用手肘狠狠的击中。
晚上他与萨尔坦都没有执勤任务,因此他们得到两个钟头的宝贵休息时间。在使团住处的小厅,他们正巧遇见了刚刚回来的蒋邵,几个人便聊起了这一天的经历。
“这么说,你已经把机械匣的钥匙交给了乌兹曼爵士?”乔尼以放松的姿势坐在了其中的一张矮脚凳上,他抬起头来,望着在小厅里来回踱步的蒋邵。
“是的,费利佩会长交待的使命算是顺利完成了”,蒋邵神情舒缓,“安德里殿下会尽可能的给予协会适当的保护;并且,在战争结束以后,他还会邀请协会的几位代表到温泉宫觐见国君陛下。”
乔尼听着也逐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真没想到,事情居然进行的这么顺利。”他又想起来前一天与安德里共进早餐时的情景,心中不由的思索,“安德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根据乌兹曼爵士的说法,安德里殿下对‘科学’的兴趣由来已久”,蒋邵踱了几步,又扭转过身子来,“而且,殿下似乎还在筹划建立‘皇家科学院’,并想把它扶持成为和大圣堂一样有影响力的皇家组织。”
“所以殿下是想利用我们,让我们成为皇室对抗大圣堂的工具?”乔尼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疑虑。
“这也是我一直所顾虑的”,蒋邵停顿住脚步,“我们还需要慢慢来了解这位未来的国君……”
“乔尼少爷!”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娜迪亚很快就从房间中蹿了出来。跟在她后面的还有郁离。
看见两位女士出来,乔尼一改放松的坐姿,转而将腰板挺得笔直。一阵酸胀感从他的侧肋传来,让他的表情显得不太自然。
“噗!”郁离不禁轻声笑了出来。
“嘿,训练用力过猛了”,乔尼捂了捂腰,一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到。
“是啊,乔尼少爷练习了一千次挥剑,下次一定把那个托比打败。”萨尔坦说着,却锤了锤自己的胸膛。
郁离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乔尼,她过去缓缓扶起了乔尼的手臂,并将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放在了他的手心里,“一会把它抹在酸胀的位置,会有一点作用的。第一天训练总是不太容易,慢慢的就会好了。”
乔尼轻轻将瓶子握起,他的手指在不经意间触到了郁离的指尖,“那个……郁离……谢谢你……”他有些懊恼,并且不敢相信自己在关键的时候居然这么词穷,半天就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蒋邵见状,一把拉上了萨尔坦,偷笑着就要往外走。娜迪亚也心领神会,默不作声的轻步跟了上去。
“蒋先生,你这是要拉我去做什么呢?”萨尔坦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这不,才刚聊一小会嘛!”
“咳!咳!”乔尼侧过脸来,瞄了蒋邵一眼。
“算了,算了”,蒋邵撒开了萨尔坦的衣袖,“你这瘦牛,还是一头笨牛!”
“笨牛?”萨尔坦费力的想理解蒋邵话中的意思。
“对了,差点忘了件重要的事情”,说着蒋邵拿出一个信封来,它的正中印有鲜红的火漆,上面是清晰的皇家天琴图纹,“我已经拿到了安德里殿下写给会长的书信。我打算这几天就启程去银城,与协会留在那里的联络人汇合。”
“这么快就要走吗?”乔尼对蒋邵的决定感到有一些突然。
“是的,我在这里的使命已经都完成了”,蒋邵拍了一下乔尼的肩膀,“往后,你就是皇室与协会之间的纽带了。”
“我?”
“嗯……不然,你认为安德里殿下为什么要把你留在他的近卫队里呢?”
“喔!”萨尔坦恍然大悟,“我还真以为是因为误杀了那个叫杰米的士兵咧!”
“帝国的边境,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的士兵死去,又有谁会真正的在乎一个普通士兵的死活?梅耶路德维希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士兵而审判你们,安德里王子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士兵而为难你们……”
乔尼突然对那个叫做杰米的士兵萌生出来一丝的同情:诺大的帝国,除了他的家人,还有谁会真正关心他的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