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的湖岸很不规则,丝毫不会给人以单调的感觉。它的西岸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岬角,湖水的边缘,树木与渔村的倒影相互织连,形成了一道令人愉悦的陆地与湖泊的分界线。从铂亚前往微光谷,这一片蓝色的“洛右之眼”是必经之路。
湖岸边,乔尼集中精力的在体内搜寻着那股冰寒的气息。不久之前,他曾经用“魂触”牵引寒流摧枯拉朽般的击溃了将近二十个敌人。但如今,那种感觉却彻彻底底的销声匿迹了,就仿佛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他这几天已经反复尝试过多次,但最后的结果,都是悻悻的无功而返。
“唉,算了,反正控制异能已经差不多够保命用了”,虽然有些酸不溜秋的,但乔尼还是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一条大鱼贴着湖面一跃而起,画出一道自然的弧线,当再次落入水中的时候,它带起的水滴就像珍珠一般洒落下来。镜湖边的树木,都拼命的向湖水的方向伸长着枝干,因为在那边,他们可以没有阻碍的亲近阳光。这些枝叶,就如同“洛右之眼”的浓密睫毛,多而不乱。
“主人,喝点水吧!”娜迪亚双手托着水囊,恭恭敬敬的屈膝跪倒在乔尼的面前。她的脸色略微好转,但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看得出她身体的孱弱。
乔尼急忙扶起她来,“哎呀,娜迪亚,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的主人……”
“主人,您这么快就要把我甩掉了吗……”娜迪亚不肯起身,她的眼睛中都泛起了泪花。
“不是”,乔尼赶紧说,“怎么会呢。”
“太好了,主人,我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服侍您!”娜迪亚破涕为笑,她用手背擦着眼角,心中无限的欢喜。
一旁的郁离偷偷的直乐。自从救出娜迪亚之后,她就认定了乔尼为新的主人,这着实让乔尼狼狈不堪;拒绝她也不是,不拒绝她更不是。
“对了,女主人,我也会好好服侍您的!”娜迪亚看见郁离,也朝着她鞠了一躬。
“哎呀!你瞎说什么呢!”郁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回轮到乔尼幸灾乐祸了。
“娜迪亚,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主人和仆人的关系”,蒋邵无奈的摇摇头,但还是非常耐心的解释到。
“可是在我出生的地方,主人就是主人,仆人就是仆人,而且主人的孩子还是主人,仆人的孩子还是仆人。仆人最好的命运,是遇见了善良的主人,就像我现在一样。”
“你必须慢慢的适应这些变化,娜迪亚”,蒋邵对她的出生非常同情,“人们生来都是自由的,没有谁注定就是主人,或者是仆人。”
“可是”,娜迪亚困惑的说,“没有主人的话,谁来告诉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好了,蒋先生,给她一点时间吧”,乔尼说着也半跪在地上,这样他与娜迪亚的肩膀就大概能保持在一样的高度,“娜迪亚,如果你还对我有一点点的感恩,我请你以后再也不要以‘主人’来称呼我,我真的很不喜欢这样。”
“是的,我的主人”,娜迪亚显得有些慌乱。
“请叫我‘乔尼’,还有,不许你动不动就跪在地上!”
“是的,主……乔尼……少爷……”
在离开铂亚之后,萨尔坦也非要跟着乔尼,他被乔尼展现出的神技所彻底的折服。这会儿他正在忙着照顾马匹。几天前,又有两匹新成员加入到了马队当中,它们都来自于制药作坊的马厩里。
“对了乔尼,关于那天在梅查特作坊你的冰系异能”,蒋邵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灵光,“我这两天左思右想,得出来一个理论,你听听看。”
乔尼将刚刚含在嘴里的莠草又吐了出来,全神贯注的准备聆听蒋邵的理论。郁离也在他们身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在《异能录》中,阿尔达伊尔马兹认为异能是普遍存在于所有人类体内的某种潜能,但是只会有极少数的群体能够觉醒这样的能力”,蒋邵顿了顿,继续说,“在这极少数的人们中间,大多数只能达到非常初级的水平。而要想达到‘火神’巴克尔那样的境界,不但需要优越的自身条件,还需要惊人的领悟能力和不懈的修炼。”
“但是,这很难解释,为什么人们会觉醒不同的异能”,乔尼插话到,“或许,人们体内拥有的潜能,或者说是血脉,本来就是不同的。”
“是的”,蒋邵很赞同乔尼的怀疑精神,“梨树是不可能自己结出苹果来的。伊尔马兹的假设可能有些问题,我猜测,异能的潜力并非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一种解释是,异能诞生于某一个特定的人群之中,这种潜能只在他们的直系后代里传递。而且,觉醒也并不是必然的,这需要一定的机遇,比如萨尔坦与娜迪亚,他们的父母看上去就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我们或许可以称他们为‘潜能者’,也就是携带着异能的潜力,但是又没有觉醒异能的人。因此,异能有可能在一个家族之中潜藏很多的世代,直至某一天被某一个后代所觉醒。”
“但是这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乔尼会同时拥有两种异能”,郁离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除非……”
“除非两种异能分别来自于他的父亲和母亲”,蒋邵替郁离说出了她挂在嘴边的话,“潜能者本来就是万里挑一的,潜能者和潜能者的后代更为罕见,而乔尼同时觉醒了两种异能,我只能说,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奇迹……”乔尼对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显得有一点不适应。
“至少看上去是这么一回事”,湖面上反射来的阳光,令蒋邵的视线有一些模糊,“但这些都只是没有经过检验的猜测,我并没有更多的证据能够支撑这个理论。而且,似乎存在着某种势力,他们在有意的销毁异能者所留下的蛛丝马迹。”
“会不会是赫塞他们”,郁离猜测到,“强大的异能者拥有惊天动地的能力,他们本该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说到这里,郁离不由的向乔尼望去……
“完全有可能”,蒋邵半眯起眼睛,“也只有异能者,才能够完全约束住异能者。”
乔尼的思绪,随着湖边的微风也飘向了远方。他想起来曾经经历过的某个诡异梦境,在那里,他的父母被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和一个驼背老叟所围捕。那个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吗?为什么自己会对五岁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如果父亲和母亲只是潜能者,他们怎么会被发现?又为什么会被追杀?如果父亲和母亲是异能者,为什么他们会打不过几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士兵?又为什么他们会把自己丢下给古列莫大伯?他努力的想回忆小时候的事情,但每当他朦朦胧胧的要触及那一段回忆的时候,就会有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在蒲林村,那个叫沃伊切赫的老者曾经说过,自己可能是患了失忆症,是身体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封存了一部分的记忆。但可惜的是,沃伊切赫死在了大圣堂的手里,很遗憾他再也没有机会得到沃伊切赫的帮助。
“关于异能形成的机理,以及能量的来源,以我们的科学水准还不足以解释”,在乔尼神游的时候,蒋邵还一直兴奋的讲着他的猜想,“但南冕王朝的哲学家庇尤斯曾说过,‘热的极限是冷,东的终点是西,时间的尽头是过往,宇宙的无限是尘埃’,或许在我们身体里的尘埃当中,就蕴含着宇宙无限的能量。”
随着阳光照射方向的变化,一切都开始变得耀眼,每一条枝桠、每一片树叶,还有湖里的波纹,以及地面上的石子,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金箔。
乔尼回味着蒋邵的话。在他释放异能的时候,的确能够感悟到体内另有天地。并且,他隐约觉得,控制系异能与冰系异能,是源自于不同的虚空。但是他的冰系异能,到底为什么像是彻底干涸了一样呢?
“或许在回宸宁之前,我应该去一趟谷涧领”,乔尼默默的想,“那里也许有我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