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太阳下山还有两个多钟头,马队的足迹将他们引到了一处山谷之中。路面并不宽敞,一侧是穿行于谷地的河流,弯曲的河道被冲刷的顺滑无比;另一侧的山岭并不算高,浓密的林木遍布于山腰之中。延绵的灌木丛、树木和不时出现的裸露岩石,共同构成了山谷中的层次与起伏。
在谷地正中的道路上骑行实在是过于的招摇,几个人很快便果断的决定弃马步行。他们将坐骑拴在了一棵隐蔽的栎树下面,然后借着山中树木的掩护徒步潜行。
轮廓秀丽的山脊,被树枝半遮半掩,成为了旅途中不变的背景。短叶松时而聚集成林,时而散布于栎树之间。地面上到处散落着的松果,它们油脂饱满,经久不腐。林中的乌鸦与喜鹊混杂成群,中间也许还夹杂有野生的鹌鹑,它们都齐刷刷的躲在阴凉的树枝上,完全没有了平日的聒噪。
持续前进的步伐,逐渐变成了枯燥而重复的动作。他们对四周的环境开始感觉有一些麻木,闷热的空气甚至让人有一丝昏昏欲睡。就这样又继续了好一段时间,突然,灌木丛中传来了一阵响声,“哗啦,哗哗,哗啦啦……”
他们的脚步瞬间凝固住了。在郁离的示意下,他们徐徐躬身下俯,紧张的情绪让他们神经紧绷,一点也不敢懈怠。一只长耳兔从草丛中窜了出来,随即又钻进另一株灌木之中。
“嗨!”乔尼轻轻的松了口气,却被蒋邵一把拦住。
远处隐隐传来了跑调的《拓荒者之歌》。那粗鄙的嗓音,让人怀疑这歌声是否出自于一头笨重的棕熊。
三个人往歌声传来的方向慢慢靠去,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在距离一百多步远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前方的树木逐渐稀疏,盲目接近,很可能会被人发现。
“你的‘魂触’,能探测到多远的距离?”蒋邵低声问道。
“最远的一次,大概也就三四十步吧。”
“那只能冒险再靠近一些了”,郁离的上身微微前倾,但这并不能帮助她多看见什么。
乔尼习惯性的打开手掌,这时才猛然想起星痕已经不在身上了。他只好又默默的将手收了回去,“蒋先生,你留在这帮我们盯着身后吧,我和郁离一起过去查查到底什么情况!”
“嗯!”
一首《拓荒者之歌》唱完,山谷又重新归于寂静。乔尼与郁离如履薄冰的前进了七八十步,但令人费解的是,这里完全看不到半点人的踪影。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前进。零星的灌木逐渐被坚硬的岩壁和点缀其中的野草所取代,树林的边界不断的向山脚方向远去。视野的尽头,一片稍微宽敞的坪地在他们的眼前徐徐展开,坪地靠着山岩的位置,依稀的可以看到一座简易的营地。他们躬身小步的躲到了一处隆起的岩石后面,在那里,他们探出半个头来,仔细的研究起营地附近的地势。
“果然是贼窝!”乔尼笃定的说。
“我们还是离的有些远,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郁离把探出去的半个头又往下压了压,“不过我们不能再贸然靠近了,还是等到日落之后再行动吧。”
“也只能这样了”,乔尼回答的很干脆。无论从人数还是装备来看,他们毫无疑问都处于极大的劣势。要想扭转局势,夜间偷袭是最大的希望。
突然,一弯锋利的刀尖毫无征兆的抵住了乔尼的喉咙!阵阵凉意顺着弯刀那光滑的弧线扑面而来,让乔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只能怎么样啊?”说话的声音粗旷无比,乔尼可以确认,这一定与那跑调的歌声出自于同一张嘴巴。“你们这些讨厌的苍蝇,还想搞什么夜袭,娘的!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
郁离的处境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冰冷的剑刃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压出了一道浅浅的凹陷,只消稍稍用力,鲜红的血液就会从那里滴流而出。
“实在是太妙了”,油腔滑调的声音从郁离的身后传来,“我还真有点想念你这女人哩!虽说有点瘦,但放跑了还是怪可惜的,嘿嘿!”
真没想到,偷袭还没开始,便被别人给偷袭了。乔尼无奈的举起了双手,“慢……慢点啊,我们走错了路,嗯,走错了路。放了我们吧,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怎么,不去我们那坐坐?”油腔滑调的声音说到,“你们的朋友……对,就是那个臭小子,正享受着我们上乘的款待哩!”
“不了,不了,我们还赶路……赶路。”乔尼虽然在嘴巴上示弱,心里却暗自推演起各种可能的场景:如果用异能控制住身后的家伙,便可以轻易的夺过他的弯刀……可是不行啊……那样郁离就危险了。如果先控制住郁离身后的娘娘腔,那样郁离就有发挥的空间了……也不行啊……搞不好粗嗓门狗急跳墙,一刀下去,自己就一命呜呼了……真是顾此失彼,怎么样都不行啊。
“可别说戈萨大人没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滚你们还不滚!”油腔滑调的声音转而变得阴沉起来,“现在再想滚,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乔尼试图往后移动脖子,却被一把揪住了头发。
“再给我动一下,我就割断了你的喉咙”,粗嗓门用弯刀扼住了乔尼的脖子,那姿势就像在收割小麦一般。
“轻点,轻点啊,我都快喘不过气了”,乔尼的声音几乎被闷在了咽喉里。
“老五,照我说,把这男的就地捅了算了,女的嘛……”油腔滑调的家伙用剑把郁离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我看就多留一个晚上,嘿嘿……”
“你这混蛋!”郁离一脸的轻蔑,“我会让你后悔的!”
“哟哟哟”,油腔滑调的家伙把鼻子凑近了郁离的头发,“别生气嘛,我很温柔的。”转脸间,他的声音又变得阴阳古怪起来,“老五,还不快动手,这男的难道你还想留着不成?”
粗嗓门揪着乔尼的脑袋,臂膀再一用力,只听见“啪”的一声闷响,鲜血便混着脑浆溅射到了隆起的石头上面。轰然倒地的躯体后面,出现的是高举石头的蒋邵。
“老五!”油腔滑调的家伙被出乎意料的一击惊呆了,“你……你们……”
“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乔尼肆意的释放出憋屈已久的怒火,禁锢的白影很快就如波纹般泛起,迅速的将敌人彻底淹没。
那油腔滑调的家伙眼睛开始变得纯白,像网中的河鱼,被困的根本动弹不得。郁离顺势夺过了他手中的重剑,擦着腰间的缝隙奋力的向身后刺去,直接穿透了他腹部。乔尼被传导过来的刺痛感倒逼的赶紧松开了控制,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但那刺痛感片刻间就随着“禁锢”解除而消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疲劳。
“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的!”郁离转过身来,一剑结束了那家伙的痛苦。
“你们两个没事吧?”蒋邵气喘吁吁,紧张的表情还停留在他的脸上没有散去。
“蒋先生你来的太是时候了”,乔尼搓了搓手心,开始清理战利品,“这两个家伙,真是要命!”
“我远远看见这两个家伙绕到你们身后,就觉得情况不妙”,蒋邵擦了擦额头上和鬓角间的冷汗,“现在怎么办?用不着多久,其他人就会发现他们两个不见了。”
“要是他们把弓箭背过来就好了”,郁离似乎对手里的武器不太满意,“这把剑太沉了,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在大嗓门的身上,乔尼翻出了两把匕首。他拿在手中掂了两下,随即递给了郁离,“凑合用吧,比没有强点。”
郁离接过匕首,“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