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临下,确是好风景。
“陈黎。”孟夕年看着她,眼神温和,“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陈黎这回是真的没反应过来。是的,明天,是她的生日。孟夕年怎么知道?
孟夕年揽着陈黎的肩,随手指天:“天上的星星告诉我的。”
陈黎没好气地推开她不安分的手:“那你提前祝是什么意思?”
“明天下午考完就放假,晚上上不了天台的意思呗。”少女理所当然,“翘课的感觉其实还不错,是不是?”
陈黎没有说话。风很自由。
“小陈啊,你有什么梦想么?”孟夕年随口问道。
“别用一副长辈询问晚辈的口气问我。”陈黎皱了皱眉。
“好。”孟夕年忽然转头,捧住她的脸,与她对视,认真问道,“陈黎,你的梦想是什么?”
黑暗中,少女的眸星是唯一的光。
陈黎拂开她的手,眼神游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你想画画对不对,我记得你是美术生。”
孟夕年有些意外。她居然知道啊。
于是坦然道:“是。”
“那么我也来猜一猜。”孟夕年的手指从左半边天空的星星划到右半边天空的星星,“班长大人在学习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依然看书,是想当老师还是大文豪呢?”
陈黎的心脏“咯噔”一下。她藏了许久许久的秘密,就这样被揭穿。
她是陈家唯一的女儿,陈氏唯一的继承人,本不可以有梦想。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岔开话题,她逼自己逃离:“过生日,没有礼物么?”
孟夕年没想到她会恬不知耻地问自己要礼物。
少女思考了一下,用手指在天台边缘画了一颗五角星。
“喏,”孟夕年指了指看不见的五角星,“送你一颗星星。”
——既然你不要脸,我何必要脸?
陈黎震惊住了:“大艺术家,好歹拿张纸蘸点颜料来一幅星空吧?”
“大文学家,你有没有点想象力啊?”孟夕年一脸正直地质问她,“这颗星星,爆炸成周围的灰烬,在漫长光年下,灰烬四散成银河,呈现于你我眼前。够诚意么?”
陈黎看着那颗不存在的星星,失神道:“真有你的。”
倒是像极她的梦想,不过泡影一场。
少女放肆笑笑:“好,我收下这颗星星了。”
孟夕年霎时沉默。
不切实际的、几乎没有可能的,只能称作梦的东西。就和自己拟出的星星一般,不可靠,不可预见。而她说,她收下。
她凭什么收下?凭她相信再奇诡的梦想都会成真么?
“你的家庭,应该能轻易承载你的梦吧。”孟夕年的声音很轻,很沉,恍若远古的叹息。
陈黎没有回话,她握紧的拳头就是回应。没有辩驳,亦不曾解释。
如果事情需要辩驳,那么辩驳已然没有意义。那是信任的问题。
天台的夜风,夏季的星空,殊途同归的思想。她与她,都未曾放下因经历而生的高于常人的心理防线。
她很想走,一直想离开。离开家,离开这座城市,她从前等一个人伸出手带她走,后来发现唯有自己能带走自己。
但是现在,她想,她要有能力带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