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总喝得人畜不分,借此逃避现实,所以她不肯沉沦于酒精。此时此刻,看着场中霓虹,她想象那个年代逼仄的破酒吧,想象那个女人唱歌的模样。
作为风月场所的女子,前有捧场的男人骚扰,后有男人的女人们砸场。母亲,是不是很辛苦啊?
深夜时分,人的感情极容易变得脆弱。孟夕年的思念和不甘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冒出头,如鲠在喉。
天蒙蒙亮时,孟夕年走向暗处的包间。
她的手指划过墙壁,墙上画作的颜料有些剥落。少女眉目间压抑着某种东西。
转瞬即逝。
钥匙打开了包间的门。
孟夕年第一眼看见了蜷缩在地上的陈黎,身下垫着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杂志的纸张。
孟夕年想,她到底是低估了班长大人的洁癖。
在陌生的环境中,睡意本就不深,加上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可能睡得舒服。开门声令陈黎眉头微蹙,警惕地睁开了眼。
“你有钥匙?”她质问。
有钥匙还让她记得给她开门?
“怕吵醒你,问老板要的备用钥匙。”孟夕年坦然。
她看着坐在杂志上的陈黎,眼带笑意:“想必昨晚睡得很舒服吧?”
不提还好,一提,陈黎便发现自己的肩膀有些生疼。
她指了指床上的污渍,气不打一处来:“孟夕年,我真庆幸你是以男生的身份在这里混!”
混?熬夜困顿的孟夕年亦没有好脾气,她嘴角咧开,眼神却冰冷。
“班长大人自小锦衣玉食惯了吧?”孟夕年平时话不多,但一开口委实咄咄逼人,“你知道菜场的菜多少钱一斤么?知道巷子里的小铺子一天挣多少么?知道有人必须不分昼夜去干活才能活下去么?”
她逼近她,指尖抵上她的心口:“你不知道。你只要好好学习考到一个好成绩,就可以向父母索取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陈黎没有说话。但很明显,她没有赞成孟夕年。她只是说不过她。
孟夕年神情淡然,捏了捏陈黎的下巴:“好了,大早上不吵了。还得把没有请假单的金丝雀送回笼子里呢。”
陈黎皱着眉扭过头去。
金丝雀。这个比喻,好极了。
孟夕年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发现陈黎没有跟上来,又扭头折返。
什么大小姐脾气,她可不会哄人。
站在门外,孟夕年看见少女弯下身子,把撕下来的杂志纸张一张一张收齐,又一张一张叠好,放在床头柜上。
孟夕年嘀咕:“撕都撕坏了。”
陈黎没说话,也没看她,关好门,顺着走道离开。
黑暗处有光,在少女发间闪烁。是啊,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站在黑暗里的人,要无所遁形了。
孟夕年看着陈黎的背影,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但她却觉得很远,太远了。又一次觉察到她与她之间,有一条无法填补的沟壑。
其实她不是对谁都能说出那番话的。其实她只是,突然想要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