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毕竟他始终固执地觉得，他的夫人，一定会是温柔可亲的。
可是今晚，见到她在热闹的人群之中，孤独清瘦的身影，他的心脏忽然就一阵抽痛。
他想带她回家。
想与她同行，从黑夜至天光。
无关情爱，只是他忽然窥见了她灵魂中的孤独，态度再也冷硬不起来。
他悄悄告诉自己：我这是好心，是看她可怜。
姜令华并不知道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她只是听着他的话，笑得眉眼弯弯:“唔，谢谢你的信任。”
可惜，她不信他啊。
纵然他说得很认真。
但这个世界上，承诺往往是最为廉价的东西。
她不敢信。
也不会信。
所以，上药就上药。
她还有苦肉计要演。
他既然抛却了规矩，那她也没有退步的道理，不如彻底赖上他。
她知道杜娴是个利落之人，所以她单刀直入，直接讲清楚自己的目的，坦坦荡荡地将交易摆在她面前。
她知道范琮是个好人，所以将自己受过的伤明明白白地让他发现，让他产生怜惜，以后她在侯府的那段日子，他才能成为她的退路。
况且，她这是苦肉计吗？
也不全是。
这就是她真实的生活，只不过，她没有逞强遮掩而已。
她不喜算计人心，但是人处荆棘，身不由己，算计早已成为她的本能。
她在心中唾弃自己的卑鄙，表面上却笑吟吟地答应了让他帮忙。
范琮脑子里只想着她的伤势，但等到姜令华真的开始解腰带了，他才发现很有些不妥。
到了他这个地位，从来不乏有人对他投怀送抱，但是一来他有些不解风情，二来父母将他保护得很好，所以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他握着手里的药瓶，耳尖悄悄泛红。
眼看着她将青丝拂到身前，马上就要解下里衣，他匆忙别开眼。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好了。”
他转过头，目光克制地落在她的后背上。
本来有些尴尬的情绪在看到她背上的状况后瞬间消散，只剩下震惊。
本来就密密麻麻的伤口因为她褪去衣衫时粗暴的动作而再度撕裂，不断有血珠渗出，然后汇聚在一起。
他心里有无数疑问。
她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为何会伤成这样？到底谁敢对她动手？她究竟为什么能够在伤口这么严重的情况下，面不改色地来赴宴。
如果不是他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他甚至没有看出来丝毫端倪。
但是这些疑问通通卡在喉咙，没能说出口。
他先简单地清理过血迹，然后才打开药瓶。
幸好他想着以后可能还有用，就多准备了两瓶，不然一瓶哪里够？
他屏息凝神，无比专注，手上的动作小心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用木片将药膏轻轻涂在伤口上，结果伤口附近的地方忽然抖了抖，他立马缩回手：“怎么了？”
“没事，有点痒。”
范琮抿了抿唇，依旧轻手轻脚，但是速度快了许多。
姜令华抱着衣裳，感受着落在背上的呼吸，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话本里的游侠，而范琮就是那个为游侠处理伤口的第一美人。
脑子里不自觉冒出范琮着女装模样。
唔……
不忍卒视。
她被自己的想象逗笑。
药膏清凉，让伤口处的刺痛都缓解了许多。
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以往受伤，自己能抹到的地方就自己来，不能抹到的地方，就算了。
一个大家闺秀去医馆治这种伤，总是会引人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