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天一黑,大家便早早上床歇着了。
镇上却没有如此,戏院,客栈,青楼楚馆依旧热闹非凡。
大户人家也灯火通明,各自有晚间的娱乐活动。
王家小姐王玉香坐在小塌上拿着针线,一针一针颇为用心,但绣出来的东西实在不堪入目。
这也不能怪她,她从小就不喜欢这些东西,只是身为女子,总不能让男人做这些针线活吧?即便是外衣有下人缝补,贴身的衣物哪能让下人动手?再说她也不愿让别人染指自己男人的贴身衣物。
于是只能临时抱佛脚,学着做针线,虽然不喜欢,练个两三年,做个里衣应该是没问题。
王玉香满怀欣喜,哪怕手指时不时被扎,也不肯停下,她心里全是那个笑起来像太阳一样男孩。
王母进了门,看见女儿的贴身丫鬟一副心疼的样子,又瞧见女儿那副模样,不禁心里有气,却又不得不温言软语的劝道:“我的好香儿,快放下,仔细伤眼睛,那就有这样赶的,左右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慢慢学。”
王玉香面带红霞,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上的针线。
王母拉过女儿的手仔细端详,细嫩的手指上好几个针孔,心疼的不得了,假意嗔怪道:“你若是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便与你爹爹说,咱们另换一家结亲,也好过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你的魂儿都丢了。”
王玉香又羞又急,连忙道:“女儿家学些针线理所应当的,无论什么人家,哪有做人娘子不会针线的,我做这些,与薛家又什么干系。”
王母气的一时说不出话,用力的点了点女儿的脑袋。
“再说了,您二老不是挺喜欢他的吗?”王玉香低声嘟囔道。
“你个傻孩子,我们喜欢他,也是因为你心里欢喜,我们才高看他一眼,若是你不中意,我们做什么喜欢他?俊俏少年多了去了。”王母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家女儿。
王玉香一脸茫然地看着母亲。
“娘是过来人,你听娘的没错,即便你中意他,也不可在他面前显露,哪怕你有十分欢喜,也要藏起来三分。除非他也对你有十分的情意,这样你才能显露心意,否则你一辈子都要任他拿捏。”
王母见女儿若有所思,便趁热打铁道:“娘自然是希望你有个如意郎君,和和美美一生顺遂,只是你得记着,你要先爱惜自己,别人才会爱你,要是你自己把自己放到泥土里,不就是任他踩踏吗?”
王玉香愣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略带忧色道:“娘多虑了,他若待我好,我自然也待他好,他若轻看我的情意,我自然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我私心觉着,我腿脚不便,有些配不上他,田产铺子都是身外之物,身为人妻,我不想弱于旁人,与其说我是为他学这些,也可以说我是为自己争口气。”
说起腿脚不便,王母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女儿性子要强,不肯让人瞧不起。原先对女红没兴趣,也没有看得上的,说不嫁人了,便钻研账本,说来也奇,竟对打理铺子的买卖很有天赋,王母便也暂时歇了女儿嫁人的心思,只是不暗暗托人看着。
好在后来月老牵线,女儿改了主意,虽说是个乡下小子,但比起女儿先前一副谁都看不上要自立女户的样子,总要好得多。
“放心吧,那孩子是个宽厚的,对长辈又孝顺,哪会嫌弃你,只要他家里长辈开了口,你们慢慢相处着,他自然知道你的好。”王母也不再责怪女儿,出言安慰道。
“咱家陪送的嫁妆足够你们两口子吃几辈子,便是你不擅女工内务,打理好铺子,多少下人请不来?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便是你爹爹,现如今也穿不上我给他做的衣物。”
王母拿自己男人打趣儿起来,王玉香也抿嘴儿一笑。
“那您刚嫁过来的时候,不也还是做了几年,哪怕做样子,我也不能少了。”王玉香依偎在母亲怀里,心里默默补了一句,若是他待我有三分情意,我便是做一辈子,也愿意的。
王玉香的一番心意,要是薛阳没遇见慕远这根大腿,恐怕立刻就会喊着姐姐我可以,而不是想方设法的推了。
没办法,慕远给的太多了,薛阳虽不太识货,也知道自己吃的用的就算镇里的豪绅富商也未必比得上。
飘香楼里一众士绅正恭贺新县尉上任,虽然上面的文书还没下来,可是地方士绅的消息灵通,早就从府里得了信儿,本镇的一位士绅家里打通了关系,谋得了这个差事,所以便拉着来贺一贺。
说起来也巧,正好是薛阳大伯薛春来的东家,拿到了这份差事。
今日薛春来也被带来了飘香楼,新县尉虽没明说,大家也知道,薛春来以后是本镇的新捕头了,原先的捕头随着前县尉倒台,也待不了多久了,哪个一把手会留着前任的心腹?
况且薛春来在东家那做护院,有几分斤两,东家一清二楚,是以,上面的消息一传下来,就解了护院的约,让他准备着去接捕头的班。
县尉上任,急需打手!
距离县尉的正式文书下来还要一个多月,薛春来捕头的任命,也得等着东家上任才能签,所以薛春来也没想着回家递信儿,等签了任命,穿上公衣,再说不迟。
一处雅间里,浓眉大眼的杨博看着薛春来跟在新县尉身后应酬,捏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喝了一杯酒,得意一笑。
一个小商户算什么好亲事?
小爷才是你们薛家的贵婿!
入了公门,可就退不得了。
杨博在镇上盘桓几日,把薛阳查了个底儿朝天。
锦衣卫干的就是这个,虽说查一个乡下小子有些大材小用,杨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上面也不会过问。
全因为抄县尉家有意外收获,小小一个八品官,竟抄出来七八万两,正好上面缺银子,这笔赃款交上去,也没人计较他公器私用了。
这笔银子是元家三代积攒下来的,如今锦衣卫缴赃款自然不会往前算,只能算本任县令的锅,赃款送上去的时候,差点把县令气死,偏偏在劳资任上爆雷!
亲娘嘞,影响仕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