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薛家其他几房的富裕,薛家二房这些年格外窘迫。
二房两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了,薛丽霞把自己的嫁妆分了一份给姐姐,两个人的聘礼加上分成两份的嫁妆凑一凑,也勉强过得去。
两个儿子可让王大梅愁坏了,女儿嫁妆薄一点能凑合,聘礼可没法凑合,少一分人家都不愿意,薛金城也不太愿意把自己的田产分给哥哥薛金鹏。
偏偏薛金鹏长得黑不溜秋的,面貌凶狠,性子又莽,用村里人的话说,一看就是杀头的好料子。
薛金城好歹皮相不赖,薛家二房的田,房子,也名正言顺的归他,降低标准,也勉勉强强成了亲。
眼见小儿子薛金城成了亲,大儿子薛金鹏还吊着,王氏愁的饭都吃不下了。
跟小儿子提过几次分几亩地给大哥,薛金城低着头不吭声,一转脸,薛金城媳妇儿跳着脚在院子打狗骂鸡,王氏还不敢跟她吵,这媳妇儿是个二百五,敢跟婆婆动手撕巴!
王氏有心要休了她,薛金城耷拉着眼皮说,休了她,以咱们家这样的条件,怕是娶不上什么好的,再娶一个可能比现在的媳妇儿还厉害。
一下子把王氏的心说的拔凉拔凉的,现在这个都这样了,比这个还厉害的,岂不是要骑到她头上去?
薛家二房三天一吵,五天一闹,满院子都是王氏和她小儿媳妇撒泼的声音,薛金鹏心中苦涩,也不敢说话,万一分了家,他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自从当年除夕夜之后,他在别的薛家人面前就没得过好脸,除夕夜之前好歹面子上过得去,除夕夜之后薛家所有人只把他当空气。
事后他也后悔过,但当时看见亲娘被奶奶拎着擀面杖打,五叔又拿扫把往外推,一时热血上头,才做了错事。
可是这代价重的让他无法承受。
薛金鹏有时候在想,如果是薛金城拎刀,可能奶奶他们就不会这样了吧?
现在想来,他终究是个外人,尽管平日里这些人把他当薛家孩子,一旦犯下错,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或许,自己该离开了。
这个念头在薛金鹏的心里无声无息的生了根。
——————————
满天星辰闪烁,月亮不知躲去了哪里。
薛东海搂着媳妇儿一哆嗦,钱氏浑身打颤,眼神迷离,小声哼唧着。
歇了一会儿,薛东海又摸了过去,钱氏没好气儿的拍了一下薛东海的手。
“都什么时辰了,还睡不睡了?”
薛东海嘿嘿一笑,也不松手。
“今儿阳阳跟我说个事,我觉着能干,要是成了,咱们家以后说不定能住上大哥家那样的砖瓦房。”
“拉倒吧,他才多大?毛都没长齐,能知道什么?再说了,有这好事儿,他不跟自己爹说,反倒跟你说,你是他爹啊?”
钱氏翻了个身,狠狠拧了一下薛东海,一回来就要个没完,整夜整夜的折腾,三十多岁都快当爷爷的人了,还跟年轻小伙子没见过荤腥似的。
钱氏在家有人滋润,自然没那么饥渴,可她没想过,砖窑连个母蚊子都没有,薛东海又不舍得花钱去跟工友们去巷子里找暗娼,一回家不折腾,只怕要憋炸了。
“嘶”薛东海吃痛,抡起巴掌拍了一下钱氏的屁股。
“反了你了,我是谁家孩子的爹你不知道?我他娘的让你知道知道!”
说完,不顾钱氏的欲拒还迎,莽了上去。
雇车运砖的事也顾不得商量了。
————————
薛阳却在跟他爹商量运砖的事。
“爹,我问过三伯了,我觉着你们可以一起运砖。”
薛宏挠了挠头,道:“运砖?咋运?那不是各家拉各家的吗?人家能放心咱们给运?”
“再说了,一架车,再加上牲口,要不少银子,多几辆车,几头牲口,这更是海了去了,小打小闹的,干多久才能挣回本?”
薛宏觉得儿子的提议,不怎么靠谱。
薛阳笑了,货运这个行业一直都挺赚钱的,只是这个行业在古代一般被“车船店脚牙”中的车,牢牢掌控在手里。
砖头这种材料的利润,远远不如其他货物,而且又脏又累,所以在车行里,不被重视。
但是对于农户来说,这些不起眼的利润,可是相当有价值的。
送货上门,是运费,卸货,那是另外的价钱,大户人家的下人,宁愿出点钱,也未必肯出力气卸货,至于小户人家,人家街坊邻居多,自然用不着卸货服务。
薛阳仔细的把货运里这些门道讲给薛宏听,薛宏仍是皱眉不语,他还是觉得不怎么靠谱。
薛宏的脑子没有薛东海转得快,薛阳只是给他起了头,薛东海就已经知道了其中关窍。
薛阳给自己老爹掰开揉碎了讲,薛宏还是不太相信。
不过好在薛阳也没打算让老爹去跟着三伯创业。
薛阳是想让三伯把运砖的门路弄好了,让自己爹跟着过去押车卸货就行了。
反正请别人也是请,自己亲兄弟反而有个帮衬,货运又不是什么安全行业,是有风险的,以前看新闻听说有人夜里运砖,连车都被抢了,人也捅了,还有各种大车司机被偷油,可见货运的风险有多大。
薛阳见老爹仍是不敢冒险,便宽慰道:“回头三伯做起来了,他要您去帮忙,你别躲着不去就成,自家兄弟,碰见劫道儿的,总比外人靠得住。”
“你就不该给他提这事,万一做不好了再怨你咋办?你三伯那性子,说风就是雨,从小就皮的很,你奶奶打他最多。”
薛宏一边抱怨儿子冒失,一边回忆起了从前。
“三伯今天说个事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我原先光想着让您歇歇,多保重身体,忘了你这个年纪,歇多了反而浑身难受。”薛阳不再纠结父亲不肯跟三伯一起创业这事儿了,转而说起了白天薛东海说的话。
“哼哼,我说不累你就不听,他说我不累你就信,放眼看看,村子里三十来岁的男人,哪个不是拼命干活,给家里攒家当。”薛宏鼻子里哼哼了两声。
薛阳摸了摸鼻子,道:“干活嘛,干就是了,我的意思还是别干太狠,除了官府派的劳役,再加上地里的活,这已经很累了,平时做些不怎么累的就行,多少钱不用太计较。”
薛宏揉了揉薛阳的脑袋,“行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