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仔细瞧向李承乾,却见李承乾竟一脸认真之色,并非是和他魏征开玩笑。
这竖子竟敢辱骂老夫,魏征霎时大怒!这投机取巧是魏征最忌讳的字眼!也是魏征极力避免的评价!
但魏征还未显出怒色,已冷静下来。
他也不止一次劝谏李世民时言辞激烈,也正是因为言辞激烈,故而李世民不愿意让这谏言流传于后世,恐后人模仿。
岂有自己能死谏怒怼别人,而别人不能死谏怒怼自己的道理?
魏征正色道:
“或许老臣有什么过错,还请殿下明示!”
这句话说得极认真,若是李承乾说不出一二,他魏征要和李承乾不死不休!
李承乾却只是淡淡一笑,道:
“我们先进屋坐着说。”
见魏征死死盯着自己,不肯放松,李承乾边走边说:
“魏师傅,你的过错岂止一件两件。”
“前隋因滥用民力而亡,可前隋尚且不征召残疾之人服徭役,咱们大唐却要残疾人服徭役,此事,你可曾劝谏了?”
魏征一愣。
李承乾接着道:
“某地稻谷丰收,却运不出去,米价不得已跌到五文钱一斗,米贱伤农,这本是坏事,圣上却将这粮价写入史书之中,作为治世的标志,此事魏师傅可曾劝谏了?”
“还有,大唐官府放高利贷,称之为公廨钱,只要借了钱,自家还不了,就得亲戚朋友还,亲戚朋友还不了,远房亲戚得还上,总之只要官府把钱借出去,就一定得有人连本带利的还清!”
“此事不知害了多少人家,多少无辜人为之倾家荡产,魏公劝谏了么?”
李承乾所说,每一件均为事实,旁观的谢元深身为黔中都督,自己就放过高利贷,征过徭役,深知其中厉害,更知正常米价绝不可能五文钱一斗,不由默然点头。
魏征想要出言辩解,他没有劝谏是大有原因的,但斟酌来斟酌去,他魏征确实没有在这些事上为民请命,魏征竟反驳不得!
李承乾已坐了下来,将桌子上的三个茶杯逐个倒满水,徐徐说道:
“这些事,对百姓大有害处,且魏师傅你为何不劝谏呢?”
“其实魏师傅你有苦衷,我明白。”
“因为这些事,尽管残害百姓,却对朝廷有好处!对吗?”
“让残疾人服徭役,这样就没人敢为了逃避徭役而自断手足。”
“米价五文钱一斗写进史书,显得这是一个治世,圣上能留名,作为辅佐之臣的你也能留名,所以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触这个霉头。”
“而公廨钱虽然残忍无道,但却能够让朝廷钱库充盈。”
“这些事情对朝廷何等有利啊,故而魏师傅您可以视若无睹。”
魏征脸色涨得通红,强撑着说道:
“老臣为朝廷着想,有何不可?”
李承乾吹了吹茶杯上漂浮的热气,反问道:
“圣上为什么听从你的谏言?”
“因为说白了,你就是再跳着脚骂圣上,其实也是站在圣上这一边,故而圣上不会拿你怎么样。”
“若是魏师傅你真的为百姓说话,会如何呢?恐怕圣上一早便杀了你!”
“表面上吹胡子瞪眼,一副死谏模样劝谏圣上,实际上和圣上穿一条裤子,真遇到为民请命的事,就装聋作哑。”
“所以称呼魏师傅你一句投机取巧,总没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