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贵人的肉是臭的。”
这一句信息含量太大，许多人忍着害怕去看她吐在地上的那团东西。红红白白一块，并不是很大的一块，也不太能看出形状，只有其上闪着金色光芒的耳坠却是人人都看到了。
耳坠本是一对，一只还挂在升平长公主的左耳上，那么这一只连着血肉的……
升平长公主还在哭天喊地，即便是傻瓜也猜到地上的那团血肉是什么。
“快传御医。”仁宗腿都软了。
另有衙役想帮着桂嬷嬷去扶升平长公主，却被她不识好歹的一把挥开，“你们的脏手哪配碰本宫。”
原本就不很情愿的衙役闻言立刻识相的闪到一边。
“耳朵，本宫的耳朵。”
昔时华丽骄傲的升平长公主此时像个疯婆子一样毫无形象，跪着爬到那团血肉跟前，捡起那坨被明显咀嚼过的肉团往耳朵上粘，却怎么也粘不住，一次一次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三五次后她失了耐心，重又捡起来，回头去找桂嬷嬷，一脸希翼的对她道：“桂月，来帮帮本宫，快帮本宫把耳朵接回去。”好像这是一只她怎么也戴不好的耳坠一样。
桂嬷嬷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望着升平长公主手中沾着口水、灰尘的肉团再也抑制不住胃中的酸意，捂住嘴哇哇干呕。
呕吐声像是会传染一般，许多人听到后也忍不住想吐。
景烁早早就挡在林乐心身前，将她护在身体内侧，看到周王氏满脸是血时，更是抬手就挡在林乐心眼前。
林乐心只能听到一声声凄厉惨叫，却什么也看不见，这时忽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又听见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不由捂住了嘴。
“张虎、赵龙，把长公主带到后堂。”贺天钧一直注意着林乐心那边的情况，见景烁事事都为林乐心想在前头，又是遇危险挡在面前怕她受伤，连这种血腥一点的场景都怕她看害怕，抬手挡在她眼前。
景烁越是细心周到他越是气得牙痒，像他就没想过姑娘看到流血的场景会不会害怕，更不要说去挡她的眼。
张虎、赵龙与贺天钧熟识，听他吩咐也不管升平长公主乐意不乐意，冲上前一人架起一只手臂，把她半扶半拖到后堂，桂嬷嬷也想跟去照顾，却被景雍贺拦下。
“金成的伤好些了吗？”
桂嬷嬷脚步一顿，她的脸上也沾染了血迹，那血迹都不如她眼眶的红色，过了许久她慢慢低下头，不发一语的走进后堂。
办案经验丰富的鲍奇羽也是从没见过这般热闹的堂审。
升平长公主被带了下去，稳婆已经指挥丫鬟把地上的血污处理干净，点了去味止秽的沉水香。
等人们渐渐止住了呕吐声，作为京都府衙的主人他不得不问一句：“陛下，还继续审理吗？”
仁宗捂着扑腾乱跳的小心脏，心知升平那边已经是最坏的情况，咬掉的半只耳朵是怎么也保不住了，他看着乱糟糟的场景只想快快解决这里的事，“阿雍，别卖关了了，你都查到了什么痛痛快快的说吧。”
“臣也没查到什么，只是查到泼洒我儿子一身菜汤的人是柳相的通房，污蔑我家儿媳妇毒杀周芬的周莱原是升平长公主府的内侍，周莱抓堕胎药不成，升平长公主府的人却给他送去了雷公藤…… 哦，送雷公藤的那人却长着和我家丫鬟一模一样的脸。”
这叫什么也没查到？
仁宗气得胃都疼，心说你明明背地里把什么都查得一清二楚，却半点也不跟自己透露，未免太不够意思。可事关他那个不省心的妹妹，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里他更生气，升平与柳承宗是傻子么？上赶着来热闹，也不知要避嫌。
正在犹豫之际，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声响。
前去乱葬岗挖东西的衙役回来了，其中一人弯腰走到鲍奇羽跟前悄声说了几句话，即使沉稳如鲍奇羽也变了脸色。
他站起来指挥衙役驱散堂下看热闹的百姓，等所有不明所以的百姓都离开后，衙门的朱色大门紧紧关上，他才对着仁宗道：“陛下，乱葬岗挖出女尸。”
柳承宗不动声色的勾勾嘴角，“侯爷大晚上不睡觉原来是去毁尸灭迹，真是够辛苦。”
景雍贺没理他，只听鲍奇羽继续道：“目前共挖出九具女尸，死亡时间相距不过半年。”
目前？这是很玄妙的一个词，仁宗沉默了一会问道：“莫非还有？”
“不知，还在挖。”
仁宗狠狠吸了一口冷气，想起来最初去挖乱葬岗的起因，“阿雍你在那里埋了什么？”他并不相信这些女尸是景雍贺的手笔，他为了景家子嗣绵延行善积德多年，绝不会造这样的杀孽。
景雍贺事不关己道：“柳相都看到了，陛下您何必问臣，毕竟不论臣怎样说自己无辜，柳相也是不信的，不如您直接问柳相好了。”
凭着多年默契，仁宗咂摸出滋味，这事跟柳承宗有关，他皱眉道：“柳爱卿，那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在柳承宗看来，景雍贺的不解释就像是做贼心虚，他忍着心底的得意道：“回禀陛下，老臣醉眼昏花可什么都没瞧见，只是跟去看热闹的家丁回报，说看到东明侯府的人将打死的丫鬟埋在乱葬岗。”
“怎么？一个背主求荣的奴才还打不得了？”景雍贺不以为意道。
见他承认，柳承宗愈发得意，只是面上仍旧一脸忠正，“东明侯权势赫赫，自然是打也打得，杀也杀得，只是我中洲律法明明白白写着：主杀奴，处流刑。”
景雍贺不屑的撇嘴，“这京都城的高门贵府里，一年被打杀的奴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到本侯这里就要处流刑。”说完他犹不解气，冷哼一声：“一个奴才而已，你吓唬谁呢。”
心里的得意再也掩饰不住，柳承宗咧开嘴笑道：“侯爷，您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听他们一人一句险些要吵起来，鲍奇羽不得不开口阻止，“柳相，在您家丁指认的地方…… 只挖出一条被子。”
啥？
柳承宗的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会是被子？”
柳承宗不置信的提高音量，明明探子传来消息，翠羽被打死了，他的人也看到东明侯半夜去埋人。
“就是因为只挖到一床被子，您的家仆以为自己记错了，又领着衙役在旁边挖了几处，这才找到女尸。”鲍奇羽进一步解释，
“这不就对了，定是夜黑风高，老夫的家仆看花了眼。”柳承宗说完，转头对着景雍贺痛心疾首道：“侯爷您命贵，可那些女子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 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真是造孽哟…… ”说罢他连连摇头叹气，“陛下，你一定要严惩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