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真真本来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是气话，可没想到这句话应验的是如此潦草且魔幻。
在这次争吵之后他和牛伦很快就重归于好了，因为牛伦信誓旦旦的愿意保守罗真真的秘密。
在夏天到来前，牛伦确实没有吐露半个字，罗真真也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信任他。
故而，罗真真不再隐瞒，他说出了自己所有的秘密。也就是除了那本美妆杂志之外，罗真真把自己有【性别认知障碍】这件事告诉了牛伦。
他告诉他，自己爱的是蕾丝的衣服，是长发，是美丽。
最重要的是，罗真真自己并不知道所谓性别、自己和她们的差别在哪里。
牛伦表现出的大度和理解让罗真真很受用，他们的关系也越发的密切。如果不是罗真真记忆里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罗真真常想他们还会是很好的朋友。
说实在的，罗真真已经不记清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只记得就像是剧情安排一样，在夏天到来时他迎来了牛伦带给他的鼓励，又在他达到情绪和存在最高点时，迎来了最痛苦的一日。
那个2011年的夏天。牛伦鼓励罗真真穿上女装出现在新城一中一年一度的校庆上。精致的妆容、栗色的假发和裙子让大部分人都没能认出那是罗真真。
罗真真在夸赞里笑出了他人生里最灿烂的一次。直到在人群里有人惊呼，他们骂着罗真真是“人妖”，拉着到了学校后门人少的树林边上。
是牛伦。
罗真真看到了牛伦一把推倒自己，在那片光秃秃的没有草皮的黑土上。
泥地擦破了他的手，罗真真向牛伦投去了求援的目光，可对方那厌恶爬满了脸上。一句句诛心的话简直就是把罗真真的尊严和所有期待放在地上碾碎。
罗真真哭了，换来的是这些人更加轻蔑的嘲笑。
“是你的阴谋吗？”罗真真愤怒的问，可是无人回答。他想起来，但被人一脚踩住。他挣扎，双手抓着黑色的泥土，身上的污浊和皮肤上的泥碎漆黑却都比不上旁边那人恶毒的言语。
“变态。”
“心理变态。”
“男不男女不女的。真觉得恶心。”
“你爸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后悔当初没把你射墙上。”
“我还是第一次见像他这样的人，你说男人为什么想穿蕾丝？喜欢粉红色？还涂口红，戴假发？”
“死人妖。”
“让我来看看他到底是男是女。来来来，拔了他的裤子，脱了他的裙子，我看着就恶心。”
罗真真记不得恶语相向的人是谁，但他记得这些人撕烂了他的裙子，扒开了他的裤子，有说有笑的说着：这不是该有的都有吗？
“干嘛装女人？”
牛伦只是安静的看着，他是施暴者的一员，哪怕他没再动手，可罗真真记恨着他那张纠结又冷血的脸。
他还记得牛伦的眼神，那种愤恨里带着不知名的恐惧，嫌恶里还有似乎是罪大恶极一般的想要处决的情绪。
罗真真不明白，明明是他支持自己，是他鼓励自己，是他跟他一起去看心理医生……
那些个被称作朋友的美好记忆在那时候崩坏，只剩下罗真真疑惑，还有疑惑里对于牛伦的憎恶。
那日，罗真真赤裸的躺在那。他身上还有不知是谁拉开裤子卸下的尿液。在哄堂大笑和带着审判性质的戏弄之后，罗真真垂死一般的躺在那。
当时的他还在侥幸，还在不解为什么牛伦会和施暴者一起，用着最肮脏的话语形容他。把自己抓起来，按在地上毒打。
甚至和他们一起扒掉了自己的尊严。
罗真真看着身边细碎的裙子和假发。那是他人类的皮囊，而现在躺着的是怪物的躯体。
那怪物大口的吃着泥土，用自己碎掉的金属眼镜腿割开了手腕。
泥土上尽是红色的味道……那些18岁男孩尿液的味道……还有憎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