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生没有回话,脸色极为难看,心情糟糕透顶。
张公子看到了方书生的异样,嘴角微微一笑,也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听着,直到这一幕演完,陈世美写下休书,秦香莲哭泣着下台。
张公子这才开口问道:“方兄,感觉如何?”
方书生面无表情回道:“没什么感觉,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听戏。”
张公子哈哈一笑,说道:“方兄啊,我的方兄,你终究还是变了,变得跟我一样,这才对嘛,下九流都是一群贱民,本就该瞧不起,也本就该不在一起。”
方书生问道:“张兄,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就实话实说,你今天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公子指了指前排,说道:“看到首辅大人旁边的那位年轻公子了吗,你感觉他如何?”
方书生皱了皱眉,回道:“他是什么人,首辅大人的晚辈吗,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直盯着彩娘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公子哈哈一笑,“是不是好东西,我看不出来,至于长得贼眉鼠眼,我倒不觉得是这样,其实仔细这么一瞧,他的眉眼间,跟方兄还有些相像,都是英俊潇洒啊。”
“张兄,你究竟要做什么?”方书生低喝道,声音中带了些许怒意。
张公子摇头一笑,“方兄,我的方兄啊,你一直是个小官,从没上过朝, 但我不希望你一直是个小官,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站在朝堂之上,你仔细再看一看那个人,看看他旁边的首辅大人,是如何的毕恭毕敬。”
方书生闻言心头一跳,脸色时而发青,时而泛红,沉默片刻,最终惨然一笑。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啊”
张公子拍拍方兄的肩膀,说道:“方兄,你和彩娘注定不是一对,是时候分手了,你要娶一个适合你的,原本该是我家里那位,不过也没关系,何尚书的千金至今未嫁,有首辅大人说媒,没人敢拒绝。“
方书生没有回应,只是嘴里不停重复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方书生早早返回家中,等了许久后,才见到彩娘回来。
“哎呀,老二,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我刚才出去找裁缝铺的王大妈,给你裁两件衣裳。”
彩娘高兴的迎上来,挽住方书生胳膊,娇媚的说道。
方书生轻轻甩开彩娘的手,说道:“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去了哪里。”
彩娘哼哼道:“没错,我去了梨花苑,但我是坐在台下听戏,没上去唱哦。”
方书生叹了口气,说道:“彩娘,是我不好,你本该是那戏台上的百灵鸟,自由自在,而不是圈养在府中的家雀,我不该这么对你。”
彩娘听方书生这么一说,还以为他要辞官,跟她去组戏班子,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老二,你终于愿意摆脱囚笼了,我们这就动身,背上你的古琴,我去招呼姐妹们,咱们大干一场,把梨花苑都干下去。”
方书生神情一暗,说道:“不,彩娘,是你自己去飞吧,我已经飞不动了。”
说完,他递给彩娘一个信封,彩娘疑惑地接过信封,打开,看到休书两个字后,顿时一愣,紧接着,她脸色苍白,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
良久,她抬起头,问道。
“这是什么?”
“上面白纸黑字写的,你已经看到了,何必再问呢?”方书生苦涩道。
彩娘又是凄凉,又是悲哀,又是恼怒的跺了跺脚,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样!”
方书生哭了,他泪流满面道:“我们注定不会在一起的,他们不会允许的,我们无法反抗,分开是最好的结局。”
彩娘走上前,抓着方书生的衣襟,问道:“是谁,是谁忽悠了你,恐吓了你,是张义,还是那些个对你倾慕已久的大小姐,你怕什么,你有什么好怕的?”
方书生推开她的手,摇了摇头,说道:“不要问了,你走吧,我们不再有任何的关系。”
彩娘皱皱眉,想起前天在梨花苑,那位找自己的男子,听蔡姐姐说,那人出自首辅大人的府邸。
“切,首辅有什么好怕的,我们逃出京城,逃到天涯海角,他们还能抓到我们不成?”
方书生见彩娘不依不饶,有些怒了,大喝道:“首辅?他比首辅的官还大,他是当今圣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别再反抗了,求你了,彩娘,饶了我吧,也饶了你自己。”
彩娘笑了,她笑得眼泪横飞。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她捂着肚子,弯腰痛哭,仿佛一只受伤的貔貅,她张开了嘴,露出猩红嘴唇下,洁白的牙齿。
“方信呐,方信,你说了这么多,还是舍不得你的官帽子,你呀,终究是那个背信弃义的陈世美,可惜,我不是秦香莲。
休书呢,我收下了,而我,也很期待,将来的某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忘记这封休书,哈哈哈”
彩娘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唱道:
“兀这个青天,它太白了呀,白得我好生厌恨,我要它黑下来,黑压压的乌云铺满天呐,铺满天。
兀这个判官大老爷,他也太白了呀,我要他红光满面,红得发黑,黑得不留情面呀,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