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李越和李器对视一眼，都是走了出去，他三叔也就是李元的弟弟，李泗，字仁孝，在家中排行老三。
年纪四十岁上下，为人较为胆小，所以家中大事李元很少会让李泗插手，就只将家族内的运转诸事交给了他。
李泗的脸色有些苍白，不太好看，若是仔细看还能从其双目当中看到一抹慌乱，站在院中也是来回踱步，焦躁无比。
“三叔，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李越眉头一皱，自家三叔虽说胆子不大，但平日里也是进退有据，还从没有过这副模样。
李泗咽了口唾沫，开口道：“子冀有消息传过来了。”
哦？
一听说是李子冀那边有消息传过来，李器立刻虎躯一震，也顾不得什么，急忙追问：“什么消息？”
“他在成纪，杀了不少人。”
李泗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脸上还带着担忧之色，那可是王刘两家，即便比不上七望族，也不算小世家了，说清洗就给清洗了。
听说城外雪地上的血色七八天都不曾消失，就算雪下得再大都无法遮掩。
“完了。”李器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果然，这小子没开玩笑，他真的是在动真格的。
李越这时候也是拿不定主意了，自从李世民登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因为下方世族阳奉阴违而杀人。
而且还是杀了这么多人，大张旗鼓，不加掩饰。
这可如何是好？
“阿兄，不能再拖了。”李器满脸凝重的看着李越，提醒道：“到时候即便是子冀动不了手，陛下也会派其他人来解决，而且事后还会因为子冀办事不周而降罪于他，到时候我们李家里里外外都捞不到好处。”
李越闻言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大志放心，我去劝说父亲。”
话罢，他也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就去找了李元。
以李家在湟水的地位，就算是当地官员都要给面子，实打实的土皇帝，可这李子冀就连王刘两家都杀了，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推广了。
两日后，家族之中德高望重的人全都汇聚一堂，开始了就摊丁入亩一事的讨论。
“都说说吧，这件事该怎么办？”李元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
“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子冀他为何就非要抓着我们不放呢？”有长辈叹了口气，满脸的复杂表情。
像这么针对自己本家的，他李子冀还是头一个。
李泗也是开口劝说：“大兄，依我看不如就如实相报吧，犯不着因为这点利益同室操戈，还得罪了陛下。”
“这点利益？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若是按照他李子冀的方法纳税，以我们的土地田产，每年要多交多少钱你算过没有？”李泗话音刚落，就被一个微胖男人呵斥了一声，吓得李泗缩了缩脑袋。
这男人也是李泗的兄长，李元的弟弟，排行老二。
“父亲，陛下派遣三千左骁卫随行，在成纪更是直接杀了王刘两家一百三十几人，可见子冀与陛下推行摊丁入亩的决心，若是我们继续坚持，只怕少不了冲突。”李越起身，他也赞同三叔的话，都已经这时候了，没必要继续硬扛下去，摊丁入亩每年缴税固然不少，可和他们的收益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这就像你每个月赚一万块钱，最开始只需要缴税十元，后来需要你缴纳一百块，虽然对你来说都不多，但第一时间绝对是很难接受的。
提到杀人一事，在座之人全都是神情一凛，目光凝重起来。
他李子冀不敢杀我们吧？
可，万一呢？
说白了，也是自己找死啊。
李器也起身劝说：“伯父，临行之前家父曾对我说过，子冀之才神鬼莫测，被陛下誉为唐国未来柱石，不止一次私下里说过有李子冀在，可保大唐百年辉煌，似此等大才生在我陇西李氏乃是我等之福，既如此，为何不仅不支持，反而还要对着干？”
众人再次动容，想不到李世民对李子冀的评价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
“叔父，您怎么看？”李元偏头看着自己左手边的一个老头儿，看上去已经七十岁了，实在是高寿。
不过虽说年岁已高，但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十分良好。
这老头儿在李家可以说辈分很高，只不过平日里不怎么管族中的事情了，今日实在特殊，李元就特意让人将其请来。
“仁忠啊，你对李子冀有何看法？”小老头儿并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问起了李元的看法。
李元皱了皱眉：“我李氏年青一代，李子冀当为最出色之人。”
小老头儿闻言笑了笑：“既然你知道，又为何非要和其对着干呢？”
“这”李元一滞，可这摊丁入亩每年纳税数字，实在是不小啊，而且一旦上报，也等于是将自家底牌都给露了出去。
李老头目光温和：“我陇西李氏如今分为十三支，其中七支都决定支持李子冀的摊丁入亩，按照规矩，你们也应该与之一同，可你等却固执于眼前小利，看不见未来。”
“老头子我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我很清楚一点，陇西李氏的未来，全都系在李子冀的身上，既如此，我们又为何要去与未来作对呢？”
“身为一家之主，很多事都要当机立断，不能拖，否则事情找上门，你想要做出退让，也来不及了。”
“家主，家主。”
众人正在商议，门外忽然传来了下人的声音。
李元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李越。
李越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又面色苍白的走了回来。
“卓起，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见他如此模样，李泗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起身询问。
李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干涩：“子冀他两日前到了兰州，当地世族陈家拒绝丈量土地，被子冀查到私藏甲胄弓弩在家中，举家上下三百四十一人，尽数斩首。”
兰州，距离湟水已经不远，两日前，算算时间最晚明日李子冀应该就会抵达湟水。
念及此，所有人的脸色再度一变。
“举族都杀了？”李元袖中手掌忍不住紧紧握住，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