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李子冀从来没有如此招摇过,或者说如此放肆过。
哪怕心里生出过很多次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念头,可实际上他出行总是喜欢坐着一辆马车,以前还会跟着一个车夫,可自从遇上薛仁贵之后车夫的工作就被老薛给承包了。
可今天他就是要放肆一回,他要让那些缩在背后,自诩高贵了不起的世家大族知道,想对付他没那么简单。
你们用陈二的命来警告我,那我就用崔宁的命去警告你们。
李子冀带着三十位全副甲胄的部曲招摇过市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官们全都收到了风声,诸如长孙无忌,魏征等人也都是心知肚明,但全都没有插手,就是想看看李子冀自己能如何处理。
这些都是长了脑子的,当然也有不长脑子的,比如程处亮那小子羡慕李子冀能有自己的私兵部曲,就连程咬金也不敢光明正大养这二百人。
还比如朝堂上已经有人开始准备写李子冀纵容私兵行凶的折子,打算一鼓作气把李子冀给搞垮,再怎么样也要外放出京。
从代国公府走到崔宁家中花费了两刻钟的时间,一路畅通无阻,就算是有巡防的军士远远看到也没有靠近拦下询问的意思。
人家那部曲可是李世民特许的,除非是当街杀人行凶,他们才会过去询问,否则人家爱怎么招摇就怎么招摇。
“仁贵兄。”
李子冀和薛仁贵对视一眼,薛仁贵点了点头,翻身下马,悄无声息的就消失在了人群中,凌兴看到也没多问,他知道薛仁贵的实力,一个人足够了,不需要他也跟着去,再说了,对付一个区区江湖游侠儿,他们两个全都过去也太大材小用了。
李子冀带着部曲气势汹汹的站在崔府门前,都不需要上前敲门,崔府的门子就屁滚尿流的进去报了消息,不一会儿就看到崔宁穿着官服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李县子这是何意,莫非是打算强闯朝廷命官府邸不成?”
崔宁看着眼前如此大的阵势立刻就是眼皮一跳,心中暗骂一声,知晓李子冀肯定是已经知道方回躲在他这里的事情了,此事如此隐蔽,也不知道是如何走漏的风声。
李子冀骑在马上,并没有想下来的打算,闻言也只是举起手里拎着的食盒稍稍示意,笑道:“我素来仰慕崔大人为人,今日特意备了一份薄礼前来拜访,大人不会介意吧?”
拜访?
崔宁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有你这么拜访的?
直接带着部曲全身披甲的过来,腰上还悬着刀,你说你是去灭门的都有人信,还拜访。
“李县子客气了,只是今日本官家中有要事处理,着实不便,这样,过几日本官亲自去国公府拜访李县子,你看如何?”
崔宁整理着情绪,脸上还是挤出了一抹笑容,十分遗憾的说道。
“别啊,我来都来了,崔大人总不能把我拒之门外吧,这要是传了出去,旁人还以为我与崔大人不和,到时候风言风语一起,对你我不利啊。”
李子冀满脸真诚,完全是为了两家友好而着想。
“实不相瞒,今日家中实在不便,并非是本官不想和李县子促膝长谈,实在是私事不足言道啊。”
“这么说,崔大人还是不给面子了?”李子冀顿时面露不快之色,伸手摸了摸马背的鬃毛,身后的李开山单手举起,一瞬间三十名部曲尽数抽刀出鞘,发出一声声清亮刀鸣。
崔宁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李县子这是什么意思?陛下虽然允许代国公募养二百部曲,但要是得知你带着私兵强闯朝廷大臣府邸,只怕是会掉脑袋的。”
今日要是被强闯进来,不说能不能搜的到方回,清河崔家的颜面上就说不过去。
“强闯?”李子冀闻言十分诧异:“崔大人此言何意,我只是路过此地,顺便练练兵,练完就走,这宽阔长街,是人就能走,大人不会不让我在此路过吧?”
崔宁目光森冷,李子冀这话自然是在耍无赖,可偏偏他还不能反驳。
“看来今天李县子是非要来本官家中坐一坐不可了?”
算算时间,方回应该已经从后门暗巷撤离了,让李子冀进去也无妨,等事后自己就上折子参他,如此大庭广众带部曲压迫朝廷命官,这事儿李世民就算是想偏袒都不行,最少可以把这小杂碎外放出去。
“这么说来,大人是同意我进去拜访了?”李子冀笑容满面。
崔宁侧开身子,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今天只要李子冀进了他这府邸,带私兵跋扈威胁的罪名就跑不脱。
李子冀叹了口气:“大人盛情邀请,按理来说我是不应该拒绝的,可我还有要事处理,就不进去了。”
“要事?”崔宁冷着脸,要进来的是你,现在不进的也是你。
李子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了指一侧,微笑道:“刚才大人家中好像是进了个小毛贼,凑巧被我的人给抓到了,我长安城可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岂能容此等小毛贼放肆?大人放心,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的让他长长记性,等教训完了这小毛贼,再来拜访大人不迟。”
崔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就面色惨白,只见薛仁贵正从那个方向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赫然就是昨日躲进他府中的方回。
其实李子冀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强闯府邸,只是做出了打算强闯的架势,他知晓为了保险起见崔宁一定会让方回暗中撤离,所以就让薛仁贵藏匿好,等方回露头就直接将其拿下。
从一开始,方回和崔宁的反应就都在他的意料当中。
先是利用心理战术让凶手也就是方宁生出巨大的心理压力,从而为了稳妥起见定会去寻幕后真凶,只要锁定了主谋,再去做计划抓捕就简单多了。
“现在是八月份的滚烫天气,崔大人却面如金纸,浑身颤抖,莫不是染了风寒?这可不是小事,大人还得多多注意身体才是啊。”
李子冀嘴角含笑,目光却冷淡无比,意味深长的叮嘱着。
崔宁咬着牙,话也没说,转身关上了府邸大门。
李子冀哈哈一笑,策马掉头:“走吧,回去审审这个小毛贼,届时再来拜访崔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