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年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兴致勃勃讨论去咸城参加鬼市的同一时间。
于咸城最奢华的翠微楼中,也正有一个愁眉苦脸的汉子从口中说出了他的名字。
“这个陈庆年还真是个妙人,明知道咱们接了杀他的单子,居然还敢反过来找我们的人保护他?”
汉子手里拿着一柄钢锤,正对着手中那把造型奇特的椅子敲敲打打,似乎每敲一下,都会情不自禁地叹上一口气。
若非其浑身上下都穿得富贵堂皇,说不定还真会被人以为是个木匠。
这里是翠微楼的天字一号房,隔音自然做得极好,哪怕他闹出再大的动静来,也很难被门外的人听到。
屋中并不止这汉子一人。
旁边的床铺上鼾声如雷,地上歪歪扭扭地摆了十几个空酒坛。
要不是床沿上贴着一张清新符,恐怕整个房间都会被熏得得酒气冲天。
既然床上的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那愁眉苦脸汉子的话自然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另外一边的木桌旁,还有一个年轻人在耐心研磨,手边堆着厚厚一沓普通的宣纸,看起来就像是个寻常书生。
“是不是妙人我不知道,你就说这单子接不接吧?”
伴随着一声叹息,那愁眉苦脸的汉子又落下一锤,随即没好气地说道:“接!为什么不接?只要那小子开得起价钱,老子也可以去给他当护卫!”
说着,他一脸愤懑地站起身来,怒气中还夹杂着一丝委屈,破口大骂道:“你们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手下那帮人就不说了!大哥一来这咸城,天天就只知道喝醉生梦死,还点名要住翠微楼天字房,你知不知道每天要花多少钱!”
书生都懒得抬头,眼看研好了墨,填好了笔,便专心致志地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还有你!”
汉子见状更来气了,连连道:“你这一天天的就知道写你那些穷酸文章,都多久没有接过单了!你知不知道,这大半个月以来,咱们总共就接了两单!就两单!”
他伸出两根手指,一张圆脸涨的通红。
“一单是杀陈庆年的,结果不仅没杀成,咱们还死了三个人!另一单是杀楚放的,结果老五也失了手,现在不仅不回家,还去兖州凑那个破热闹,你说,这还有王法吗?”
不得不说。
从一个彼岸花的人口中听到“王法”两个字,还是非常俏皮的。
没错。
此人所提到的“老五”,自然便是当初出现在石板镇的彼岸花五先生。
由此可见,这位深谙木工之道的愁眉汉子,便是传说中的三先生。
然而此时的三先生却丝毫没有一个杀手应有的气度,反而更像是个市井泼妇,正历数着自己这大半个月来的心酸与苦楚。
“你们知不知道咱家里一个月的开销是多少?啊!若不是你们几个整天不务正业,到处乱跑,我会在这儿辛辛苦苦给合欢宗打这把椅子?”
闻言,那书生只能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笔又给放下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不管不问的话,老三一定会在耳边吵上好几个时辰。
“不得不说,哥你这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巧夺天工,哪怕只是一个用来寻欢作乐的玩意儿,也能在你手里化腐朽为神奇……”
此话一出,三先生原本的怒气好像便消散了大半,忍不住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巴。
“那是肯定的!”
于是书生话锋一转:“幺妹与妖族人之间的血仇,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他此番哪怕身负重伤,也要去兖州一探究竟,此乃人之常情。”
顿了顿,书生又道:
“再者说,咱们最近如此穷困,也不关我和大哥的事儿,要怪,只能怪老四输了那么大一把赌局,咱没有因此流落街头去讨饭,已是万幸。”
话音落下,三先生原本已经平息的怒火噌的一下就又蹿了上来。
“你还敢提他!要是他敢出现在这咸城里,看我不得一锤子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