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姚出来后, 范婉又去了趟凤凰山。
几年不见, 丁程雍看起来也不见老,尤其小儿子正到了调皮的时候,他每天跟着到处跑的,身子骨看起来比前几年还康健呢。
范婉上了门, 一家子也不见生疏, 立即叫人去置办了席面,甚至连已经及笄的丁香都上了桌, 用丁程雍的话说,范婉早已是方外之人, 又是家里人, 便没有所谓的男女大防了, 不过也只此一次,日后还是要注意些的。
见丁程雍这般信任自己,范婉心下熨帖,自然对待丁程雍也格外亲近。
用完膳后,便先给两老把了脉。
除却丁师母因为大龄产子有些病症之外, 丁程雍的身体十分的康健。
随即开了药方, 丁程雍收了,只等范婉离去后就开始抓药给老妻调理, 然后便将小儿子叫到身边来:“……愚钝了些,但心思纯善,想必日后守着书院也是可以的。”
这是打算不叫入仕途了。
范婉知道, 老师这是提点自己,日后在京师,莫要因为学子出身万松书院而给予优待,毕竟, 连老师的亲儿子他都没有给过特殊。
范婉感动于丁程雍对他的爱护,真心实意的行了个礼,给予丁程雍连皇帝都没有的尊敬。
丁程雍尚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只捋着胡须笑呵呵的点头,然后又说到自己的女儿丁香:“……打算定下河西杨家的幼子,虽是嫡出,上头却有四个嫡亲的哥哥,日后这家事也轮不上他来操心,香儿被你师母宠坏了,这样的性情做主母是差了些,但是做小儿媳妇,却是正正好。”
范婉回忆一番河西杨氏是哪家,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一个小氏族,与弘农杨氏有那么一点儿关系,只是除了五服,再加上与弘农相距遥远,所以才自成一派,若真的追溯,人家每年过年也是会往弘农那边发年礼的。
“杨氏家风正,师妹又是个娇憨的性子,只不知那杨氏幼子性子如何?”既然丁程雍对他好,那他自然也是投桃报李,将丁香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是个爱读书的。”丁程雍旁的没说,只说这一句。
范婉瞬间门了然,这是打算将人拘到自己身边读书来了。
既如此,也不必多问了,只给一个承诺:“待师妹婚期定下了,老师定要告知于我,届时我送师妹一台嫁妆。”
这算是给了恩典了。
范婉哪怕没有实际上的官职,可国师本就超越九品,可以说无品,亦可以说是上上品,全在皇帝一念之间门,现如今,范婉能住在宫里,教养嫡出皇子,就昭示着未来几十年,她都是上上品,有这样一个人物送的嫁妆,哪怕杨家幼子有哪里不妥帖,都得夹着尾巴好好的。
一想到这里,丁程雍高兴的胡须都快飞起来了,脸上不好摆出来,晚上关起房门,拉上帐子,跟丁师母一边说一边笑,夫妻俩好好的高兴了一场。
范婉也在凤凰山上好好的休息了一晚,次日到了下午才起身告辞。
丁程雍也不好挽留,只说叫他‘多保重身体’,范婉连连应下,也没说自己是大夫,肯定保养好自己的话。
拜别了老师,范婉一人一马,这一次,她是直奔京师了。
她走时大雪漫天,回时地上的雪也没能全化掉。
朝上所有人都在忧心梁地大军,粮草队伍刚出发又碰上大雪,没有人知道,早有一批粮草由国师偷偷的送往了前线,随同粮草一同过去的,还有一张国师亲手绘制的梁地地形图。
由于当初范婉绘制地图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记录矿产分布,所以关于村落的记载就没多少,张比迁进去后不久就发现了这一点,也幸亏发现的早,否则的话,容易惊扰到了本地百姓,到时候但凡有个通风报信的,他们就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但张比迁又想到范婉交代的另一件事。
于是,自从入了梁地后,这位张将军拜神就拜的更加虔诚了。
他不仅自己拜,他还把小神像放到外头,由着那些士兵们一起拜,甭管是谁,是小兵,是百户,还是千户,只要你想拜,都可以来拜,也不花费很多时间门,跪下来虔诚的磕个头就行。
士兵们当然觉得奇怪,这个说:“以前也没听说过将军有拜神的习惯啊。”
另一个说:“这你就不懂了,将军家的老太太如今可是药圣宫的信众,听说初一十五雷打不动的上山呢。”
“嗨,你别说老太太了,我家那口子不也是嘛,去年的时候,我家那大小子受了风寒,找了游方郎中,吃了好几贴都没用,后来听人说药圣宫山下有人布施汤药,是国师大人的方子,赶紧的去求了一碗,回来服下后睡了一觉,发了一身汗,次日就好了,从那以后这老娘们跟着了魔似的,每个月不去个两回都不爽利,我说她她还不乐意,跑到我爹娘那边哭哭啼啼的,害的我被我老子好一顿打。”说着下意识的捂了捂脸,‘嘶’了一声:“我也是当老子的人了,还挨打,真是丢了大脸了。”
“该。”
旁边人嘲笑:“人家去拜神,求得是你和你家小子平平安安,你倒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不是嘛。
顿时周围的人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