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婉摆摆手,转而走到信使榻边的圆凳坐下。
见范婉仿佛入了定,皇帝这才带人快步离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信使突然轻咳了一声,然后猛然睁开眼睛,还未看清眼前状况,就下意识的想要坐起身来,结果刚一动弹,就被人压住了肩膀:“别动,你的伤很严重。”
这声音一出,信使只觉得背脊上猛然汗毛倒竖。
他竟没察觉到身边还有其他人!
猛然回头,却看见榻边圆凳上,正静静的坐着一个人,那人衣着单薄且华丽,尤其那张脸,与两年前并无分别,信使此刻顾不得身上的伤,挣扎着跪下:“婢子叩见国师大人。”
婢子?
范婉抿嘴沉默片刻:“你是梁王身边伺候的,还是世子身边伺候的?”
这里的‘世子’代指安儿。
早在当初范婉回京师的时候,梁王就写了请世子的折子,皇帝也批了,以前那个身体孱弱的梁王世子,随着安儿册封小世子,也在人们的记忆中渐渐褪色了。
“婢子是伺候世子殿下的。”
信使继续压低了背脊:“梁王殿下临死前,特意交代婢子,一定要讲世子送到国师大人身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梁王会相信一个只相处过短短几个月的人,但既然梁王吩咐了,那定有他的道理,所以这信使也没多想,便带着孩子,还有那两封信就过来了。
皇帝在紫宸殿正殿里大发雷霆。
梁地陷落,谁也不知道那股子流民势力到底怎么回事,朝中大臣们吵成一团,一部分主张是流民□□,另一部分则主张为有人暗地里策划这一系列的事情,就为了能够拿下梁地,一个主张□□,一个主张反叛,这两个主张下面的意义可大为不同。
□□的话,多为普通流民,吃不饱穿不暖,可谓乌合之众。
但反叛的话,那可要慎重的多,一般这类事情背后的主谋所图甚大,至于图什么?这还要问么?自然是这天下。
“当务之急是派军前去梁地镇压,若等叛军腾出手来整理内务,那就来不及了。”
说话的是崔一爷,这几年官运亨通,已经晋升郎中令,禁宫戍守尽由其管辖,可以说,算得上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了,此时率先开口,也最为妥当。
反正出去打仗怎么都用不了他手底下的人。
“是啊,这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乌合之众,率五千众前去平乱便是。”
“五千?魏大人没听到陛下说,那些乱军手中拿的都是柴刀与力斧?这两样虽说都是百姓得用的物件,可这天下又有多少老百姓能用得起的?不如魏大人说说,这不是反叛是什么?”这位说到最后火气都上来了。
当然,内容也很不客气,只差明着说自家这皇帝本事一般,没办法叫老百姓都用上柴刀与力斧。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着实不怎么中听。
至少皇帝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魏大人一看不好,赶紧的脖子一缩,不吱声了。
那人虽然耿直,但也不是傻子,说完以后就跪下谢罪了,皇帝怎么可能跟他生气呢,不仅不生气,还得叫内侍大监将人扶起来,毕竟直谏无罪嘛。
正殿里闹得厉害,站在院子里也能听见里面嚷嚷。
范婉眼观鼻,鼻观心,对正殿里的嘈杂声充耳不闻,反倒是信使的表情随着里面的嚷嚷声一会儿焦急,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放松的。
是个……不专业的人。
这是范婉观察后的结果,看来,梁王也确实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否则的话,又怎会让这样的一个人护送小世子呢?
范婉垂眸,最后干脆闭上眼睛入定了。
明明是冬日,那信使却热的满头大汗,也不知是因为身体虚弱而出的虚汗,还是因为焦急而出的冷汗,总之,这人看起来很不好,脸色蜡黄的厉害,仿佛马上就要昏死过去似的。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下床去看小世子的时候,范婉终于不耐烦了,直接一个手刀把人劈晕了。
旁边的内侍与宫女们的表情连变都不带变的,甚至还训练有素的把人搬上床,顺手的给盖上被子。
听到正殿里的声音没了,范婉这才起身去看安儿。
“如何了?”
“回国师大人的话,小世子已经退了热。”
范婉点点头,又亲手摸了摸安儿的脑袋,确认不热了,这才吁了口气:“今年太冷了,一路赶来,孩子也是受罪了。”
也是因为孩子素质好,否则的话,冒着大雪来,这么大的孩子只是发热感冒,没有发展成肺炎,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