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子很多年后都记得这个身影。
那天他一身石青色的袍子,逆着光,大步凛然的出走了成王府。
绿水不知春,柳树未发芽,沉寂许久的东宫热闹了起来,住进了新的女主人。
晏南修自从成婚后,性子好了很多,也不像刚入宫时那会喜怒无常。
宫女太监们都在背后议论,许王妃惠质兰心驭夫有术,谁都对她喜爱有加。
有这样一位王妃在东宫主内,下人们做事说话,只用按部就班,再也不需要带脑子了。
入了夜,许黛娥帮晏南修宽去衣袍,“爹爹生辰,明日我们要早点去。”
“好。”
外衣脱去,晏南修露出杏黄色的亵衣,扶着许黛娥入了床塌。
晏南修见许黛娥心不在焉的在想事,体贴地说:“寿礼我叫小高子备好了。”
许黛娥哦了一声,挽着他入了枕。
她把手指滑进他的衣服,摸着他厚实的胸膛,碰到了晏南修不曾解下的一块玉,便问:“这块玉成色很普通,何不换一块。”
“戴习惯了。”
嫁入东宫已有一月,晏南修很少让她看到他的身子,身上有太多的痕迹,就算看到了,他也从来不解释。
从许府回门回来的那个晚上,晏南修陪爹爹喝得有点多,入宫已经很晚了,他嚷嚷着要泡澡。
许黛娥等了很久,也没听到浴桶里有动静。
推开隔间,也许是太累了,晏南修居然靠在浴桶里睡着了。
成婚已有三日,肌肤之亲都在床笫之间,她没有真正看清过他的身体。
许黛娥脸上起了燥,拿了块棉帕帮他擦去头发上的水,撩起搭在身上的长发,才发现他的身体有那么多伤痕,刀伤剑伤抓痕还有齿印。
那晚许黛娥胡思乱想着一直没睡着,快到子时时,听见身旁的人迷糊中摸了一下胸口。
忽地一下坐了起来。
晏南修看了一眼旁边的自己,取了油灯去了隔间。
他提着油灯跪在地上,好像在找东西,最后在放衣服的栏栅下面找到了。
是他胸口上的那块玉。
他握着那玉。跪在那里久久的没有动,样子卑微又狼狈。
他那么粗心,粗心到一回头就能看到她,可是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只是静静的,虔诚地跪在那里。
起床时玉已经在脖子上了,他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亲吻她的额头。
前一天,娘还问自己他疼惜自己吗,她说疼惜。
如今也是这种感觉,他比京都大多数亲王高臣都好,除了应酬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成王府,去哪里还总带着她。
从第一次见他,知道要做他的王妃开始,她就喜欢,只是她不了解他,一点也不了解。
她知道他心里住了个人,住了个连他自己都不敢去触摸的人。
出嫁时娘和她说:“人一辈子很长也很短,夫妻之间是一种共生的关系。风雨同舟彼此珍惜,女人相夫教子,要做的就是辅助他,相信他。他便会慢慢依赖你,直到离不开你,能得到夫婿的疼惜更是好的,其它都是假的。”
许黛娥想起娘的话,这一夜睡得很安稳,醒来时身边的人不见了。
外面传来了春燕绕梁的声音,她披了件长衫推开了窗子。
晏南修长身玉立背对着她,站在桃花树下,跟前站的是那个叫冷荷的宫女,她头上总是带着一个珍珠发钗,笑容很纯美。
他捻了朵桃花别在她的发鬓,冷荷笑得更甜,眼里的爱慕不比自己少。
原来桃花都开了。
许府虽是高门,也并无太多的钱财,家里婢女小厮也就十来人,宅子也是不大的一个四方小院,布置得干净清雅,这么多年许大人因太过拮据,寿辰从来不大办。
许黛娥和晏南修到许府门口,看见有不少马车,她有些纳闷,爹从来不大办,今日怎会?
晏南修看出了她的不解,低了半个头,“以后许家也是我的家,父亲生辰岂能马虎。”
许黛娥感动得眼眶都热了。
两人一入坐就开了席,虽然只有四桌,来的都是二品以上的官员和亲王,份量颇重。
由婿家办寿,对女儿自然是很满意看重的,席间人人称赞皇子王妃琴瑟和鸣一对碧人,连爹爹对他都很满意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