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一向都是去奶奶家里。初一就是跟着妈妈去启东的外婆家,初二开始走亲戚。年年如此。
“妈,以后我结婚了,年三十我要陪你们。”
“那当然……哎不对,年三十还是要去男方家里的。”
所以今天舅舅会去外婆家里,但是妈妈不会去。上一代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大多都有兄弟姐妹,可施杞是独生女。
“我去了你们不就没人陪着过年?”
施杞的父母愣了一下,摇摇手,“我和你爸过年啊,你是女孩子,要懂道理。”
施杞才不觉得这种不合理的教条是道理,正是因为这些隐形的规则,亲戚们才会一次次怜悯的目光看向施杞的父母。他们根深蒂固地坚信生女孩是不幸的开始。
甚至是逢年过节烧纸钱这件事,也是儿子打头阵,因为还有一个词叫香火。不知道是哪个古人提出的故事,说人死了只能收到男性后代烧的纸钱,所以过去的人才会有继承香火和传宗接代的说法。
“反正我以后年三十都要跟你们一起过。”
施杞挽着母亲的手臂将头靠了上去。妈妈什么时候比自己矮了?施杞记忆里每回将头靠向妈妈都能稳稳地落住,但这次她靠着妈妈时,不仅弯了腰,脖子还快要和妈妈的肩膀平行了。
“那小顾会不高兴的。”施杞的父亲在一旁听了评论着,
“他如果不高兴就不是我要找的人。”施杞坚持。
为什么以后不能两家人一起过年呢,就像陈洁提议的那样。都是独生子女,谁家的父母也不孤独,这样很公平。
晚饭时施杞的父母不像过去那般畏缩少言,他们的女儿在南京有正经工作了,还找了个医生男朋友,再不是亲戚们口中的高考失利人生完蛋的存在了。
亲戚们也没想到施杞在毕业差不多两年多后,在南京站稳了脚跟,收入尚可,还找到了不错的男朋友。
这个在亲戚眼中是“活不下去”“早晚要回家的”“长不大的孩子”,独立了。她长成了亲戚们意料之外的模样。
亲戚们除了惊讶还有些奇怪的惭愧。在施杞父母夸赞施杞的时候都含糊带过,往年对施杞的嘘寒问暖这次全都不存在了。
亲戚们都心有灵犀的可以避让着,避让那些他们过去言论里对施杞的否定。
施杞第一回过了个舒心愉快的年三十,虽然也有不死心的亲戚想要眼见为实,“男朋友怎么不来家里吃饭啊?”
施杞初一去启东的外婆家,家里已经开了一只南京的烤鸭,全家都知道这是施杞的男朋友送的。
外婆这边对施杞的态度和奶奶那一直不同。在奶奶家里施杞是可怜人,在外婆家里,施杞是样样好的孩子。
成绩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标准而已,他们对施杞一直是各种夸赞。
“南京大城市找个稳定工作不容易啊。”
“你表姐都不会做饭呢。”
“施杞从小就贴心,记得外婆喜欢吃烤鸭。”
不过他们说到最后也和奶奶家的亲戚说着相同的事情。
“怎么不喊你男朋友来家里吃饭啊?”
施杞的父亲一直在使眼色,对于这个女婿他们满意得很,但他们对自己的女儿还是没有足够大鹅信心。
叫来家里吃饭事小,可若是未来没能走到最后,那面子上很难过的去。
施杞看着父亲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其实也没想带顾唯来家里。
“明年吧,今年没时间。”
“他不是也回来了吗?”
“我们南京的朋友家里这会儿出事了,我们要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