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杞租的这间房在过去被称作小套,两个房间和一个容纳吃饭的空间,那称不上客厅。
每一代人的住处都和每每一个时代的背景相匹配的。那个时代的人没有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条件和时间,电视机都是一群人在院子里看的奢侈品,就那种集体的电视机也是要靠抢购的。
人们回到家后的需求也多是休息,所以那一代房子的卧室很大,而客厅并不在建筑的规划中。
卧室大也不错,施杞就是一个人拥有着一间宽敞的空间。但过去的房子卧室里通常不会只住一个人或者一对夫妻,大部分的房间里除了夫妻俩还会有他们年幼的孩子。
他们没有所谓的私密空间和充分的休息。
孩子从哭闹不止的时期到会问十万个为什么都和夫妻俩同住,因为另一间卧室里一般住着夫妻里某一方的父母亲。
等孩子长到不能和父母一起住的时候,大多数家庭要会缩减着原本就不大的吃饭空间,在折叠餐桌旁的墙角处铺上一张紧窄的双人床,大人们走过路过毫不避讳。
是的,他们的孩子重复着没有个人隐私的生活。
但那个年代里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伟人可以在城门口读书不受干扰地,为什么孩子不可以。
再说了,孩子懂什么?孩子能有什么烦恼?大人们的童年可能都是几个兄弟姐妹挤在一块儿睡,他还有自己的单人床已经很好了。
这样的三代人就像是施杞的父母,施杞的爷爷奶奶,以及施杞的太太和太爷爷。
施杞这代人有了隐私的意识,他们不喜欢这样的房子。但就是这样如今看着拥挤,只能够维持生存基本的空间,在第一代屋主的心中,是和高档宾馆一个级别的。
他们住进来后,再也不用为了做饭闻呛人的煤炉,不用因为怕冻而不敢多喝水,因为家里没有厕所。
这些施杞都听过,但她想象不到。那代人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施杞一个人住这就是把这房子当作单室套了。这会儿推开门正有一束久违的灯光从那锁上的门里穿过短窄的过道,照在门口地上深红色的地垫上。
地垫上多了一双鞋,一双浅棕色的雪地靴。
“陈洁?”
施杞站在门口驻足仔细听,房间里传出的是陈洁的声音,不过她正聚精会神着,没有听到门口的声响。
施杞向房间走去,陈洁穿着套淡粉色的珊瑚绒睡衣,脸上戴着个黑色的框架镜,头发披散。在她脚边的地板上正躺着个敞开的二十九寸的行李箱。
陈洁一边将里面的衣物拿出铺在床上,一边又从衣橱里挑拣着其他的衣物丢进行李箱中。
她的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但嘴里的一直在说着话。施杞在望见她发丛间隐约有一条白色的耳机线,贴着睡衣落在口袋里。
原来陈洁正和人打电话,她说的是方言,施杞没有完全听懂,只听了个大概。从陈洁说话的态度和语调上判断,电话那头应该是和她亲近的人。
施杞在房门口站好一会儿了,跟偷听人电话似的,她赶紧转向自己的房间门,伸手转动了门把手。
“施杞?”陈洁转身之际看见了门口的施杞。
“我刚回来。”
陈洁将电话挂断两步走到施杞面前,“你过年回家吗?”
施杞点点头,“回。”
话刚说完,她不自觉地瞄到了地上敞开的行李箱,心里七上八下。
陈洁只在施杞刚住进来时来过一次,后来再没来过。陈洁租这房子是为了在南京落脚,这是陈洁的幸运屋,因为租下这房子之后不久就找到了家庭教师的工作,从此陈洁都是住在雇主家里的。
陈洁没有退掉这间房,一是因为租赁合同,二是因为工作刚开始,随时有被辞退换人的可能,陈洁索性就把这房子当成放行李杂物的储存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