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衙差从门外领着一个人进来，毅然正是百信客栈的小二。
帅魁对这个手脚麻利的店小二有些印象，只是自己昨晚跟他仅仅打过两个照面，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此人怎么会站出来指认自己是凶手呢？
“小人李二拜见青天大老爷！”店小二对官员似乎有着天生的畏惧感，进到堂中都不敢瞧一眼周礼便直接跪拜道。
周礼看着如此敬畏自己的店小二，显得十分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夫街谈巷说，必有可采；击辕之歌，必有风雅；苑夫之思，未易轻弃也。你有何所见，皆可向本官诉之。”
“大人让你将昨天所听到或看到的事情说出来！”赵大眼望向已经被文绉绉词语绕晕的店小二，当即便出言提示道。
店小二这才反应过来，便指向旁边的帅魁控诉道：“小人是百信客栈的伙记，昨天傍晚在客栈的食堂中，曹公子一直在吹捧殷巡抚家公子殷宗耀的诗作如何如何了得，而小人看到他们同桌的五人显得很生气的模样。虽然小人没有读过书，但深知历年考生都是暗暗较劲，而曹公子那伙人明显是故意贬低他们青松书院一伙。小人收拾旁边桌子的碗筷返回厨房经过他们一桌，当时听到……听到！”
“你当时听到什么了，快向本官道来！”周礼被勾起了好奇心，当即便是询问道。
帅魁隐隐间有些印象，只是却忘记自己说了什么话让这个店小二听到，不由得疑惑地望向这位煞有其事的店小二。
店小二咽了咽唾沫，而后鼓足勇气般道：“他说‘杀了’！小人当时还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但也可能是他的一句气话！只是小人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五个人已经变得有说有笑，亦没有理会曹谦那边借殷公子的诗作来贬低他们。当时小人便已经觉得古怪，而今日得知曹公子昨晚归来被人杀害，又得知此人是最后一个才返回客栈，所以小人认定他便是杀害曹公子的凶手！”
“杀了？我啥时说过这个话了？”帅魁的眼睛顿时一瞪，显得困惑地望向店小二自问道。
不说自己完全没有半点印象，亦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会招来麻烦的话。昨天对殷宗耀的抄诗之举，当时还选择息事宁人算了，自己压根不是一个容易由怒而生杀意的人。
“昨晚或是你跟同伴的玩笑之言！只是事情亦是巧合，你归来之时，幸好在巷道遇上喝醉酒的曹谦！你恶从胆边生，趁着昨晚月夜风高，你从曹谦的背后连捅数刀，而后将尸体沉于客栈外的粪池中！”赵大眼根据店小二的话，便进行脑补道。
周礼听到赵大眼的一番分析，不由得轻轻地点了点头，发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书生确实像是一个杀人犯。
帅魁完全没有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指认自己的店小二，但还是认真地辩解道：“推官大人，学生冤枉！且不说学生从没有杀人之念，昨晚更没有说过‘杀了’之类的话，这事我的同窗可以作证！昨晚学生只是迷路才归来稍晚，但路上并没有遇上曹谦，更没有将他捅伤沉尸粪池，还请大人明察！”
“你的同窗自然会包庇于你！昨晚曹谦先后两次羞辱你是真，店小二听到你生了杀意亦是真，而你又是周礼之后才返回客栈，你还如何狡辩？”赵大眼根据线索已经认定帅魁便是凶手，当即进行质问道。
此时的推官署中，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到帅魁身上，而帅魁的嫌疑变得越来越大。
帅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继续进行辩解道：“推官大人，此事纯粹是一个巧合！学生只是恰巧在曹谦之后返回客栈，但却没有做出丧心病狂之事。至于店小二的证词，这完全是无中生有，怕是……”正想要倒打一耙之时，却是突然想到了贾玄机的忠告，便选择改口道：“我跟这个店小二仅仅打过两次照面，但我确实没有说过‘杀了’之类的话，我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说，还请大人明察！”
店小二原本还想跟着帅魁据理力争，只是看到帅魁突然间话锋一转，便不由得重新回忆昨天的情景，但他明明就是听到帅魁说“杀了”。
赵大眼拥有远超常人的洞察力，原本看到李二不似说谎，所以这才推断帅魁是凶手。只是从帅魁如今的反应来看，却不知帅魁是撒谎高手，还是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事实俱在，容不得你狡辩！来人，将此子收监，待本官将案情禀明府尊大人，再由府尊大人亲审！”周礼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当即便是下达指令道。
眼前这个年轻书生有没有杀人，在他的心里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只要不给徽州府留下悬案而影响升迁即可。
事情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段知府是要对帅魁屈打成招，还是另找他人定罪，这是段知府该烦恼的事了。
他这个推官要做的仅仅是尽职调查，而后将案情的大致经过上禀，而最终的判决完全取决于段知府。
帅魁面对着走上来的衙差，亦是无可奈何地跟着离开推官署。
原以为此次来到徽州府衙，仅仅走一个过场。只是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由于店小二的证词，自己的嫌疑反而变得更大了。
“三弟，你没事吧？”帅嘉谟从旁边的县衙闻讯而来，显得十分担忧地询问道。
帅魁看到紧张的帅嘉谟，便进行安慰道：“没事！他们冤枉我杀了人，但我昨晚未曾见过曹谦，事情调查清楚便会还我清白！”
“事情怕是调查不清楚，你还是要做最坏的准备，走吧！”负责押送帅魁的衙差出言打击，而后进行催促着道。
帅魁知道衙差说得不无道理，当即对帅嘉谟交代道：“你到巷道中找一找，看凶人有没有将凶器遗落在现场，同时打听一下曹谦究竟是什么凶器所伤！”
“好！”帅嘉谟看到事关自己弟弟的清白，当即便满口答应道。
帅魁被押送到府衙西侧的大狱，刚进门便是一个干净的牢房大厅，这里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四个狱卒正在这里喝着酒吃着蚕豆。
为首的牢头抬头看到被领过来的帅魁，当即对着衙差询问道：“他就是那个杀死曹公子丢到屎坑的凶手？”
“我是被冤枉的！”帅魁无奈地叹息一声，当即表示抗议地道。
牢头从墙上取了钥匙，显得完全不信地道：“每个被带到这里的人都说是冤枉的，但经赵大眼的检验犯人，却是没有一个是好人！”
帅魁倒不指望对方信自己，只是在这里表现得很无辜，无疑是有好处没坏处的做法。
牢头熟练地打开里间牢房大门，便从台阶走向阴森的府衙大狱。
帅魁跟在牢头的后面，只是刚刚走下台阶，便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怪味，而且伴随着一股阴冷的风吹来。
尽管他早已经意识到这时代的牢房环境会很差，但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却是空气都充斥着恶心的味道，地面的臭水让脚都无处安放。
虽然这两年他很努力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在没有取得任何功名前，命运仍旧还是任由当权者随意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