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整个徽州城,百信客栈的粪池边,此时已经聚满很多的人。
一具尸体被人从粪坑中打捞上来,虽然尸体的脸部沾着很多不可描述之物,但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此人正是狂妄的公子哥曹谦。
由于这里出了一起人命案,自然惊动了徽州府衙。
到场的官员是徽州府推官周礼,地地道道的进士出身,身穿着一件威风凛凛的七品官服,乘坐官轿而来。
周礼是一个皮肤白皙的中年人,江浙人士,仅仅隔着十米开外瞧了一眼尸体,而后便到旁边的茶铺用茶,坐等着手下的人查核情况进行汇报。
跟那些喜欢亲力亲为的官员不同,他历来都喜欢将事情交给下面的人操办,而他则是做最后拍板的那个人。
仵作让人往曹谦的尸体身上冲了几桶水,便开始查验曹谦的尸体,很快注意到曹谦身后的几处刀伤。
徽州府捕头赵大眼已经提前一步来到这里,此时注意到曹谦的脸色惨白,两只眼睛肿胀,像是死不瞑目的模样。
谁能想到,昨天还是一个耀武扬威的公子哥,而今却成了一条死臭鱼。
周礼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发现这徽州最令人惊喜的地方当数这茶。哪怕一间不起眼的茶铺,茶水同样沁人心脾,这里简直就是茶之都。
“启禀推官大人,依本仟作的查验,此人是因背部的刀伤致死!”仟作来到周礼的面前,当即恭敬地汇报道。
跟着走进来的赵大眼鄙视地望了一眼仟作,当即推翻尸检结果道:“非也!此人腹中有积汤,鼻腔有污秽之物,分明就是被人捅刀后,然后投入粪池中淹死!”
周礼听到竟然是这个死因,顿时觉得手中的茶水不香了。
“赵捕头,若他中刀没死的话,岂会不呼喊乎?”仟作深知自己尸检能力薄弱,但根据自己推理能力进行争辩道。
赵大眼当即翻了一个白眼,便是进行解释道:“你没看到曹谦背部的位置正是伤及肺部,此处受创不会即刻要人命,但却让人口不能言,自然无法进行呼喊!昨晚天寒地冻,曹谦又被连捅数刀,凶手将他丢入粪池必定淹死,这亦是可以解释客栈掌柜昨晚听到茅房鼠声的缘由!”
周礼看到仟作和赵大眼的尸体结果不一致,当即便将茶盏放下沉声道:“此人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启禀周大人,小的刚刚看走了眼,死者确实是先被人从背部连捅数刀,而后丢入粪池被淹死!”仟作眼睛复杂地望了一眼赵大眼,便宛如泄气皮球般拱手道。
周礼不满地望了一眼不靠谱的仟作,却是没有追究的意思,便轻轻地抬手道:“你先下去吧!”
“遵命!”仟作暗松一口气,当即恭敬地道。
周礼对于周谦的死因其实并不在意,便温和地望向能力出众的赵大眼道:“赵捕头,你是本官和府尊大人最为倚重之人,不知此次能否查出凶手呢?”
“诚承大人和府尊大人厚爱,只需三日,卑职定能将凶手掀出来!”赵大眼的嘴角微微上扬,当即便自信地表态道。
周礼深知赵大眼是能吏,当即便欣喜地询问道:“甚好!赵捕头,不知你是否已寻得可疑之人?”
“推官大人,死者叫曹谦,是今年前来参加县试的考生!昨晚跟几名考生在得月楼饮酒寻乐,于宵禁过后方离开得月楼,于百信客栈的巷口跟同伴分开,今日被人发现死于粪池中。此人的钱袋尚在,所以咱们可排除是见财起意,怕是多是读书人间的口角所致,亦或者是因私怨而起。我刚刚已经讯问过客栈掌柜,纵观昨晚住客迟归者,仅一书生比周礼晚归,故而此子的嫌疑最大!”赵大眼拥有丰富的办案经验,当即便侃侃而谈地道。
周礼捋了捋胡须,显得颇为满意地点头道:“如此甚好!你务必要尽快将凶手抓获,今年便是外察之年,咱们徽州府万万不能留下悬案!”
“小的遵命,定不负大人期望!”赵大眼深知眼前这位推官和段知府都是谋求上进的官员,当即便自信地拱手道。
由于发生了一起人命案,百信客栈明显比以往更要热闹,甚至很多考生都选择退房离开这间客栈。
帅魁正是那个比曹谦迟归的书生,当他回到客栈门口的时候,便被愁容满面的客栈掌柜指认,当即遭到了捕快的围堵。
帅魁看着围上来的捕快顿感不妙,但民不能反官是封建王朝的基本生存法则,却是知道只能束手就擒。
只是让他甚是不解,自己来到徽州城明明啥事都没干,救人的行动都还没有制定方案,怎么就招惹上这帮官差了呢?
帅魁凭由这些捕快将自己缉拿,但同时表达抗议地道:“我何罪之有,你们因何要缉拿我,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我只是奉命办差,有什么你回去再跟推官大人理论,带走!”捕快并不愿多解释,当即便是挥手道。
帅魁看着指指点点的人群,却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殷宗峰从客栈里面跑出来,帅魁这才知道事情并不是因劫狱而起,而是那位恶少曹谦竟然被人谋害。
虽然自己跟曹谦有一些交集,甚至听到他的死讯还有些兴奋,但自己确实没有杀人,却是不由得暗暗松一口气。
帅魁再次回到徽州府衙前,跟着早上远远观望不同,而今被衙差押解进了里面,却是被直接带到了推官署。
府衙作为一府最高的衙门,除了设置知府一名外,下面还有同知、通判和推官,而推官则掌理刑名。
“昨晚戌时五刻你在哪里?”周礼正在悠哉悠哉喝着茶水,派头显得比殷严茂还要足,却是开口进行询问道。
帅魁深吸一口气,却是知道对方是要查实自己有没有不在场证据,当即便将昨晚跟自己兄弟在茶馆相聚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撒谎!”站在旁边的赵大眼一直打量着帅魁,突然冷冷地质疑道。
帅魁隐隐间觉得赵大眼有些面熟,但还是十分镇定地望过去道:“何出此言?”
“据我调查所知,昨晚你戌时一刻离开茶铺。按照这个时点,你回到百信客栈尚未宵禁,但据客栈掌柜交待,你回到客栈已是宵禁后半炷香之久,你离开茶馆并未直接返回客栈,这期间你在何处?”赵大眼眯眼打量着帅魁,却是沉声地质问道。
帅魁没想到对言已经调查到这一步,当即便辩解道:“推官大人,学生初次到徽州城,对徽州城颇为好奇。在离开茶馆后,亦是想走走到处瞧一瞧,不小心便迷了路。当学生返回客栈的时候,便已经过了宵禁时分,并没有遇到周谦!学生自幼熟读圣贤书,又如何做得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且学生跟曹谦并无怨恨!”
“你又撒谎了!”赵大眼的面色一沉,当即冷冷地质疑道。
帅魁不由得认真打量着这个大眼睛的捕快,却是十分冷静地反问道:“这位捕爷,我又怎么撒谎了?”
“据我调查所知!曹谦近些年一直在雄村的书院苦读,此前很少前来徽州城,昨日黄昏才进城。在曹谦入城之时,由于你哥哥勒令他入马,而他自持有朱副千户撑腰,便要你哥哥充当他的肉凳子,却是要羞辱你大哥!你倒是兄弟情深,因你哥哥只手难支,便站出来代兄受过。虽然因曹谦的坐骑受惊,你才避过充当肉凳子之辱,但想必你心中已生怨恨,你跟他又岂是无怨恨呢?”赵大眼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当即便抖出了昨天的事情道。
咦?
周礼正要将茶送进嘴里,原本不太相信文质彬彬的帅魁是凶手,但此时不由得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撒谎的书生。
“推官大人,学生昨天确实在城门跟曹谦相遇,只是他当时并没有踩到学生及兄长,今后学生亦不会再有交集,学生对曹谦确实没有怨恨,自然不会因此而杀人!”帅魁发现不容小窥这个时代官府的办案能力,当即继续辩解地道。
周礼听着帅魁的这番辩解又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是扭头望向赵大眼。
“呵……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赵大眼似乎早有所料一般,却是对门外轻轻拍掌道:“传证人!”
证人?
帅魁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如果是劫狱的事情还好,但自己根本没有杀害曹谦,又何来的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