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召南依窗而立,将手缓缓探到外边,感受着风雨。轻声叹道,“唉,终究还是逃不掉。大头,过来。来这里。”
耿大头经历过这些事情,早失了先前的锐气,踌躇片刻,缓缓走过去。
柳召南心下略微一松,望着不远处的王家小娘,赔笑道,“王……小娘,如今大家面临危局,正该同舟共济。我等身为不良人,缉拿捕盗本是份内之责,只是……”
一旁的崔琦忍不住笑着打断,插口说道,“只是,担心先前的九万钱无法收讫,还请小娘做个保人。”
柳召南面如猪肝,后面的话无论如何都接不下去了。
耿大头更是难堪,有些后悔跑过来自取其辱。
王家小娘微微一笑,指着任不平的背影,小声说道,“你方才问他姓李还是姓徐,不知有何用意?”
耿大头默然。
柳召南见他如此不通情理,急切之下,上去就是一脚。
耿大头闪身避过,支吾着说道,“我也是无意中听闻,他似乎与……英国公有些关联。故而有此一问。”
王家小娘目光微转,望向阿福。
阿福缓缓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家主也曾听闻此事,只是查了一段时间,便放下了。”
说起英国公李绩来,那可是个牛人。他本姓徐,曹州离狐人。历经高祖、太宗、高宗三朝,深得皇帝信任。曾两击薛延陀,平定碛北。又大破突厥、高句丽,功勋卓著,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历任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司空、太子太师,累封英国公。
可惜的是,因为有他的支持,高宗皇帝“废王立武”得以顺利实行,也为日后的灭族埋下了祸根。
光宅元年,他的孙子李敬业起兵伐武,兵败被夷三族,连累他的棺材都被挖出来了。直到中宗皇帝复位,才下诏恢复名声,重新起坟改葬。
王家小娘凝目望向那神色清淡的男子,心中实难将他与金光闪闪的英国公联系在一起。
“二郎,他回来了。”门口的赫乐大声喊道。
任不平点点头,望着屋内的遍地狼藉,心中竟有几分伤感。无论如何,这里怕是回不来了。
“将军。”阿荣面色凝重。
“如何?”白颜敏敏看了任不平一眼,才转身问道。
“这个……将军,借一步说话。”阿荣四下看看,面露难色。
“事已至此,也用不着回避了。”任不平摆了摆手,淡淡说道。
“那就在这里说吧。”白颜敏敏点头说道。
“徐参军说,他说……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还说,王家贵女归家途中,为悍匪所掳。府军奋勇杀敌,当场击毙匪首……贾连福、崔琦、赫乐、于九娘,俘获帮凶任不平、柳召南,耿奴儿等人,事后解救贵女及若干被胁迫的女子。此战……此战……”阿荣吭吭唧唧,边说边看,短短一段话竟讲了老半天。
诡异的是,期间居然没有一个人打断,全都静静的听着。
“这样不好!”任不平听完,摇头笑道。
“我也觉得不好。”崔琦鼻子里哼了哼,接着说道,“为什么让一个死人排在我前边?”
阿荣一愣,呐呐无言。
白颜敏敏干咳一声,说道,“徐参军还说什么?”
阿荣赶忙说道,“徐参军请王家小娘与其余人等先行离开,只留下……只留下他们四人便可。还说,东西不东西,不是他该考虑的。”
白颜敏敏看了看任不平,说道,“那之前所说,他还作不作数?”
阿荣微微点了点头。
柳召南悄然拉了耿大头,慢慢靠向王家小娘,怒道,“若在平日,我非要踹开折冲府的大门与他们理论。只是……今日既有王……家小娘在此,便暂且忍下,以待来日……”
崔琦回过身盯着他,讥笑道,“来日?你还想有来日?忘了昔年宣太后是如何诱杀的义渠王么?”
柳召南面色如土,连连摇头,“只是帮凶而已,用不着……”
崔琦眼珠子一瞪,拍案喝道,“哄你罢了。”
柳召南快哭了,转脸望向王家小娘,“小娘救我。”
王家小娘目视任不平,没有出声。
任不平叹了口气,指着远处的几人,淡淡说道,“匪首只有我一人便够了。还有他们也是被我胁迫,本该一并放了。”
“二郎!”“二郎!”“二郎”
酒肆内呼声此起披伏,跪倒一大片。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阿荣的指头几乎戳到任不平的脸上了,“若不是为了那书,你觉得你还会有这一线生机么?”
任不平探手入怀,掏出一物什,劈中间撕作两半儿,留下一半儿,另一半儿照着白颜敏敏就扔过去了。
白颜敏敏抬手抓住,扫了一眼,骇然而呼,“《大决行流》!”
众人大惊,皆转头望去。
任不平飞身跳起,掳了王家小娘,向着墙根儿猛退。
这一跃,一抓,一退,当真快逾闪电,犹如鬼魅。
等众人反应过来,任不平的短剑已经横在王家小姐脖颈间,朗声笑道,“回去告诉那个什么鸟参军,匪首任不平邀他前来一聚,望他切勿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