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不知几点,我悠悠转醒,望见火堆旁有三个高大的人影,他们的身形遮住了火光,我只能望见漆黑的背影。
“还没睡啊?”
我支起身子朝着那三个人影轻声问道。
他们一齐回过头来,身后各自背着猎枪与弓箭,火光的映衬下面色格外阴沉,三双属于猎人的锐利眼眸森然得令人不寒而栗。
时间在安静得可怕的空气里流动得无比缓慢,我静静地与三人对视了好一会,才是由都澜笑了笑打破沉默,气氛稍微松弛了些,可他身旁的两兄弟依旧弓着身子保持着野兽般的神态。
“没事,你先睡吧,今晚可能有狼。”
我听罢便安然躺下,那三个男人在夜里严肃的样子虽然有些吓人,但是如果那是猎人对待野兽的态度,则让我这个同行者十分安心。只是我从刚才开口说话开始,就一直感觉到嘴唇和脖子附近的皮肤紧巴巴的,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一开始我以为是皮肤被冷风吹了一晚上而干裂了,但一直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鼻尖飘荡。我扯下右手手套一把抹在脸上,果然摸到一片稀碎的冰砂。我搓了搓被冰砂覆盖的皮肤,血腥味果然更甚,我借着远处的火光用力的瞧着手掌上沾染的冰砂,可惜夜色太过幽暗,什么也没能看清。不过我猜测是身上的哪里流血了,两只手套都摘下来,在脸和脖子的各处摸索,也没有摸到伤口。我只好从地上爬起,向着三人围绕着的火堆走去,想借火光观察自己身上的情况。
“怎么了?睡不着?”
三人一齐盯着我,都澜开口问道。
“身上好像流血了,不知道是不是哪里被刮到了。”
我坐在他们身旁,伸出手,掌心果然染着几抹暗红色的冰砂。
“我脸上也有很多血吗?”
我扭过脸想让都澜大哥帮我看一看。
“嗯。”
都澜只是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呢?”我不断捧起积雪敷在脸上使劲地搓,直到积雪不再被染上红色,又转过脸对着都澜问道,“还有血吗?”
“没了。”
“天气太干燥,可能鼻子流血了。”
或许是守夜太过疲倦,都平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相比一开始语气却客气了许多。
“你们一直没睡吗?”
我盯着他们身旁的猎枪和弓箭问道。
“轮流睡。”
都澜的神色好像十分倦怠,不愿意多说话浪费力气。
“刚才听见狼叫,我们就一起醒了。”
都平答道。
“哦,那我回去睡了,你们辛苦。”
我起过身,看着全身裹着厚实的皮草,身材如狗熊般壮硕的几人,不禁很有安全感。待我回头准备重新回到树下睡个回笼觉时,都澜忽然叫住了我。
“怎么了?”
我听见声音,回过头望向都澜大哥,可他凝视着我,脸色有些复杂,过了一会才再次开口。他苦笑了一下,问道:“你身上带了烟吗?我……烟瘾犯了。”
“没,我不抽烟。”
我摇了摇头。
“好吧,你睡吧。”
都澜好像有些扫兴,转身面向火堆。
“对了。”
我忽然想起来什么,扭头说道。他们三人听了,立马警觉地回过头望向我。
“我流血的话会不会把狼引来啊?”
“没事的,放心,有我们呢。”
都澜挥了挥手催我快去睡觉。
就这样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清晨,即使想要赖着多睡一会,也会被天空传来的刺眼白光照醒,一睡醒就发现,头枕着的积雪下果然有一摊醒目的殷红。
和前一天的清晨一样,喂马,煮水,熄火,收拾了一下就再次上路了。
“听说你流鼻血了,多喝点水啊。”
都大姐走到我身边叮嘱道。
“好。”
都玲奈依旧是没有醒,用被子蒙着头像货物一样躺在板车上,在她的鼾声中队伍缓缓地前行。
冬日白色的太阳不知不觉就升至天空中,前方一条被冰封的河流拦住了去路。冰冻的河面大约有二十多米宽,而且深浅还未知,所以队伍前头牵马的都平停下了脚步,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河边。因为一时还没有确定渡河的方法,所以队伍就暂时停止前行,在原地稍事休息。
一番商量后都凡和都澜分别去往上游和下游观察情况,都平在留在原地负责考察冰面的情况。
都平在腰间系上牢固的麻绳交到都大姐的手里,小心翼翼地亲自踏上冰面,屏息凝神地等待中,冰面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承受住了他的重量,眼见如此,都平动作缓慢地朝着河面中心走去,明明只有几十步的距离,却因未知的冰面走得战战兢兢。
随着都平一点一点向对岸走去,麻绳的长度也快要用尽,他的脚步声也渐渐消失,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一样,只能够看见他的动作,却听不见他发出的声响。
咔嚓!
冰面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破碎声,微弱的声音在我们的耳中此刻却如惊雷一般令人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