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等六人急忙忙的跑到沈毅面前之时,沈毅正在看四喜拿来的铺盖之物。
顺带手的,他还拿来了几件众人平时穿着换洗的衣服。
沈毅将这些衣物一一拿在手中,细细查看着。
要说沈毅对这些奴仆真的很好了,他们每人都有两身衣服以供平日里换洗,且材质大多都为土布或葛麻布,这在当世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
要知道在当初的牙行内,这群人基本都是身上裹着一块残缺不全的麻布蔽体而已,只不过当时的他们几十人一起,挤在逼仄的草屋之中,穿什么样的衣服也都无甚所谓。
但沈毅不是牙行的伙计,这些人也不再是当初在牙行里朝不保夕的贱奴,如今的他们正在被沈毅潜移默化的影响着,逐渐找回做人的尊严。
着衣裳,居屋舍,食饱腹,驾轩车。
这些在沈毅看来很正常的事情,却曾经是他们眼中遥不可及的东西,更是这世上大多数人可望不可即的生活。
而当沈毅拿起一件寝衣查看之时,他也颇为无奈。
此时的社会,生产力尚且十分低下,还未有“被子”出现。家庭条件好的,就会弄一些这种所谓“寝衣”的东西出来,以便在夜里睡觉时避寒。
这寝衣多为葛麻编织,内里填充芦苇,柳絮等物用以保暖。早些时候众人宿营尚且合用,但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即将入冬,这东西的御寒效果也不够看了。
沈毅将手中东西放下,暗自琢磨着什么,没有说话。
身边的四喜十分有眼色的将东西收拾妥当,束手立在一旁,而沈和等人则是站的稍远一些,看着自家的少爷在那里发呆。
过了一会,沈毅回过神来,看向沈福,问道:“沈福,你负责掌管钱粮,现在还剩多少,你报于我知。”
“回公子,您在弋阳郡共购得粮食一千一百五十余石,后来一路途径各个港口,郡县皆有补充,共计购买各类粮食稻谷合计一千五百余石。如今除去损耗和食用,尚且剩余一千三百余石。”沈福点了点头,立刻开口回答,未见丝毫迟疑,似乎这些数字早就被他记在心里。
这么算下来,沈毅带着这么一大群人,一个月吃了近两百石的粮食,算算余粮,还能过大半年的,粮食的问题看起来暂时还不是很紧迫。
他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钱呢?”
沈福回道:“钱财消耗比较巨大,我只知这您在会稽郡内一旬以来,耗钱每日千余,至于尚且剩余多少,皆在四喜大人处,小奴实在不知”
沈毅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四喜。
四喜看到师父的眼神,立马从怀里掏出所有的钱财,沈毅看了看,还有两个金饼,外加五吊铜钱和两小串。
“师父,咱们快没钱了”四喜小声说道。
沈毅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平日里开销都在何处?”
四喜还在思考之时,沈福已经开口道:“回公子的话,平日里大量的开销皆为租借车辆,牲口的抵押所用。至于其他,多为置办些许物件,例如器皿,布料,柴薪之用。再有就是平日里公子出行所费了。”
沈毅合计了一下,也差不多是这些开销,于是说道:“沈忠,一会你随我去找左溪村村长,看看拨划给我们的地怎么样了,若是已经拨付好了,就赶紧将粮食货物卸到那里,之后把这大车都还了回去,退些押金回来。另外的钱财,若之后咱们盖房子需要人手,也可以从村子里雇人来。”
沈忠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却见沈福一脸肉疼的说道:“公子好生大方,若是要盖房子,咱们这么多人,何必将钱财送于他人”
听到他这话,沈忠是一脸无奈,而旁边原本还没醒盹的沈礼却立刻对着他怒目而视。
“沈福,身为奴仆,怎可对公子如此说话!况且那本就是公子钱财,如何使用轮得到你一个奴仆插嘴嘛!”
话还没说完,沈礼自己先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好像要直接跟沈福动手一般
吓得沈福赶忙摆手说自己没那个意思,其余几人也打着圆场,沈和更是直接站在两人中间,防止沈礼直接冲上去动手。
几人吵吵闹闹的,倒是把沈毅晾在了一边。
“咳咳”见众人如此吵闹,四喜轻咳一声。
几人立刻分开站成一排,惴惴不安的看着沈毅。
沈毅倒是不怎么在意,这样热闹倒也有意思,不过沈福的话也不能不当回事,毕竟如果大家都这么想,后面的事情也不好办,于是他才开口说道:“沈福的话也不能算错,但咱们毕竟是初来乍到,当务之急还是在这村里站住脚跟,好好住下。找人盖房之事,盖房是假,施恩是真。这村中众人拿了咱们的钱财,自然能对咱们有些好印象,至于之后的事情,有没有他们也无所谓,咱们这些人也能干了。”
几人听到沈毅这话,也是一头雾水,但大概意思倒是明白了,无非就是花钱买个安生。
见众人都深以为然,沈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苦着一张脸,低头不语。
沈毅看他的脸色心中哑然失笑,然后便在他的名字上打了个“财迷”的标签。
不过有这样一个善于经营计较之人也是件好事,毕竟之后沈毅也要赚钱,顺便让这个世界上的“商人”瞧瞧,什么叫做真正的经商。
到那时候,沈福就有用武之地了。
沈毅看着四喜,说道:“等退了车马押金回来,叫上几个擅长女红的婶子大嫂,一起去买些布匹及织补的器具来,趁早给大伙儿置办些过冬的衣物。”
四喜点头说道:“是,师父。”
沈毅这才叫着沈忠,一起去找那左溪村村长吕承去了。
吕承昨日里在这祠堂内好不容易处理完族内事物,又紧接着被那黑衣老者叫去商谈了大半天,直到明月高悬才回得家里。
此时的天色尚未大亮,但是村里逐渐嘈杂的声响还是将他从睡梦中吵醒了。
吕承依依不舍的从自家的卧榻上爬起,将身上盖着的寝衣仔仔细细的捋了捋,翻了个个,又当成斗篷披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