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与众多家仆昨夜在这左溪村东北处一片相对较为平整背风之地扎了个营地,就如同之前赶路之时那般。
待到天刚破晓,沈和便从睡梦中醒来。一骨碌爬起来,便开始轻手轻脚的穿上衣服。
不多时,穿戴整齐的沈和悄无声息的走出自己的帐篷,开始在这营地四周慢慢踱步。
要说这沈和也是一个心细之人,从前每次扎营之时,他都会安排不同的女子于营地中心附近支帐篷。
待她们支好帐篷,沈和才会叫着四喜沈忠,一起给沈毅扎帐篷,而他自己,和沈忠,沈礼,还有沈信四人则分别在营地四周扎营,每人轮值守夜。
至于沈福和沈谦则在沈毅帐篷外围安营。
这其中,沈和每次都是自告奋勇,守在营地正门左右的位置,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比其他五人相对来说,更高也更壮。
沈和清楚,如今他们能够吃饱穿暖,甚至能够和自己的妻儿相聚,都是因为沈毅的原因,如果沈毅出了什么问题,依照这个世间的法度,主人身死,奴仆要么殉葬,要么充公
哪一项沈和都不想选!
所以,保护好沈毅,就成了沈和最在意的事情。毕竟相对于沈礼,沈和木讷愚笨,又不懂诗书礼乐,没办法像沈礼那样因为奴仆就给沈毅讲出一大堆的之乎者也的道理。
昨日里又亲眼见到了沈忠那精明的为人处世之法,几句话就跟一个陌生的村长混的熟络,沈和自问沈忠这个本事,自己拍马莫及。
其他的诸如沈信曾经学过木匠手艺,平日里安营扎寨,修补器物都是经由他手。沈福虽然不像沈礼那般是士绅家族出来的,但左右上了两年县学,识得些字,且就连公子都夸他有算学天赋。
至于沈谦,则或许是众人之中最为平凡之人,身量不高,体型黑瘦,原本沈和以为他无甚所长。可谁知众人在丹徙县一上岸,这沿途之上哪里的山林可以抓狐,何处的草丛可以打兔,怎么用绳索套野鸡,如何用陷阱逮猪豚。这家伙竟然一清二楚!
此人竟是个猎户出身!
所以在这大江南岸的第一晚,众人吃着沈谦打回来的猎物之时,只有沈和味同嚼蜡
一起被公子买回来的六名精壮男子,只有自己无一技之长,其余五人皆有所长!
这让沈和十分沮丧,后来还是沈毅发现他每日魂不守舍之态,细问之下,才知道其中缘由。
听到沈和委屈的话语,沈毅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为什么总要去看别人比你强的地方呢?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所擅长的东西,发挥你的长处,让同伴弥补你的不足就好了啊,难不成你想尽善尽美?那你岂不是比我这个主人家都厉害了?”
沈毅玩笑似的话语虽然未曾真的解开沈和的心结,但也确实给了他些许鼓励。
自那以后,沈和每日里便自动承担起营地的警戒工作,如何安营,他和沈信交流。去哪狩猎,他去请教沈谦。谁去服侍公子,他请沈礼安排。每日钱粮消耗,拜托沈福计算。怎么轮值,他找沈忠商量。
就这样,沈和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就将自己代入到了沈毅的私人侍卫身份中去了。
而他也就慢慢的习惯了成为每日里营地中睡得最晚,醒的最早之人。
此刻,天刚刚拂晓,昏暗的四周充斥着深秋的凉意,脚下的杂草上裹着一层晶莹的寒霜,偶尔吹过的风,也逐渐开始如冬日的寒风一般,有些冻脸了。
沈和缓步在营地内转悠了一圈,见各处营寨都完好如初,寨口篝火处,负责最后一班岗的正是沈礼和绣娘二人。
沈和先前与沈忠商议,定下每夜设六班岗,每次半个时辰,由他六人各带一名女子值夜,通常都是沈忠头岗,沈礼末岗。
而最难的第二班岗基本都是由沈和一个人来值的。此时又恰巧是子时左右,最是困倦,而沈和这一岗还故意值到丑时之后,只为了让第三岗的沈信多睡一会。
众人后来也都知道沈和此举,沈忠和沈信也劝过他,但沈和坚持自己的想法,他还笑着跟沈信说道:“你这身子又矮又瘦,哪有我来的结实,子时左右最是阴冷,若你出来,怕是要染了风寒呦。”
见劝不动沈和,众人也不多言,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此事。
而沈和又起的甚早,所以有时也会让沈礼和陪其值夜的女子早些回去,裹上寝衣,再打一个盹。
轻手轻脚的走到篝火面前,沈和见沈礼与绣娘两人隔着火堆相对而坐,两人皆是望着摇曳的火苗怔怔出神,他不禁咧嘴一笑。
“你俩再是发呆,公子可要被我绑出去了!”沈和哑着嗓子,冲两人低声说道。
二人俱是一惊,而后赶紧起身张望,似乎真被沈和的话语给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真的带着公子出来了。
绣娘当先回过神来,发现是沈和戏耍他们,对着沈和皱起鼻子,不忿地说道:“好个黑汉,不想替我俩值岗,反倒吓起人来了!”
“咦?你这小娘子,我凭甚要替你值岗?公子安排男女各一,分别值岗,我若是来替,也得是替我沈礼兄弟啊。想让我替你?你先变个汉子给我俩瞅瞅?”
沈和一改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模样,对着绣娘调笑道。
似乎对着女人说几句俏皮话,是每个男人天生就会之事,就连平日里木讷少语之人也不例外。
绣娘听沈和如此说话,正要反驳,却见沈礼摇了摇头,开口道:“二位莫要吵了,此时天光未亮,万籁俱寂,切莫吵扰到公子,以免失礼。”
两人听沈礼如此说,也都不再复言,只不过绣娘依旧对着沈和瞥了个白眼,让沈和在一旁咧嘴偷笑。
“沈和兄弟,你怎么不多睡一会?”沈礼问道。
“习惯了,到点就醒,你俩回去吧,这最后一班岗,我替你俩值了。”
绣娘早就想回去帐篷里再睡上一觉了,这秋风瑟瑟,身上虽然裹着皮袄,面前也有火堆,但就是感觉那夜风使劲往身体里钻,不一会就把自己的热乎气带跑了。
听到沈和这样说,她立刻喜笑颜开,冲沈和笑着说道:“多谢沈和大哥,那我先回去睡觉啦!明日里你若再有衣服破损,送来给我,我一并帮你缝了!”
说罢便一路小跑,笑呵呵的回了帐篷。